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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劇本:上海猶太人 (9)

(2012-06-18 15:14:07) 下一個

9

 

一九三九年秋天的上海,外灘一帶英美公共租界的大馬路兩旁洋樓高矗,商號林立。海關大樓上的時鍾與倫敦西敏寺上的大鍾相仿,鍾聲和諧地呼應著黃浦江畔輪船發出的嗚鳴。

 

安娜一家住在法租界僻靜處一棟體麵的四層樓房裏,陽光照射在飄零的梧桐樹葉上。

艾密麗在廚房裏煎蛋烤麵包,馬克坐在桌旁看報喝咖啡。

安娜吃完早餐,與父母吻別,拿起畫夾和公事包離去,“我上班去了,拜拜。”

馬克看一眼女兒,“路上小心一點,拜拜。”

艾密麗跟到門邊,“拜拜,女兒,早點回來。”

 

安娜走向公共租界的猶太學校,陸陸續續到校上課的孩子們在校門口和家長說再見。大部分學生出自早期來上海頗為富裕的中東和俄國的猶太人家庭,他們有司機接送,有女仆陪同。

 

擔任美術老師的安娜在教室裏指導著孩子們畫平麵幾何圖形。她走到每個孩子的座位旁指點一番,順手替他們的畫作些修改。她回到講台上,趁著孩子們正埋頭畫著正方形、長方形、三角形、梯形和圓形時,思念心切地勾畫起漢斯的頭像來。

 

教室外的走廊上有個十一、二歲,名叫安迪的波蘭籍猶太男孩在替幾個教員擦皮鞋。安迪收下教員付給的錢,點頭稱謝,隨即收拾起鞋油、刷子和布塊,放進背在肩上的小木箱,在走廊上兜來兜去。他走過教室,從微開的門向裏窺視,看見安娜在黑板上起草對稱圖和立體圖,很感興趣。

 

下課鈴聲一響,安娜和學生們離開了教室。安迪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室,拿支粉筆在黑板上畫起來,不一會兒,美術女老師美麗的頭像赫然出現在黑板上。

 

安娜快走出校門時,忽然想起畫夾還留在教室裏,自言自語:“哦,我忘了拿畫夾,我得回教室去拿。”

 

安娜回到教室,看到安迪在黑板上畫人像,“嘿,這個人頭看上去有點像我,是嗎?”

安迪回頭看到安娜,害羞地傻笑,“嗨,老師,我沒想到您又回來了。”

“我是安娜,從柏林來,很高興見到你。”

“我是安迪,波蘭人,也很高興見到您。”

“你畫得不錯。”

“謝謝您的誇獎。”

安娜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盒顏料和畫筆送給安迪,“喏,顏料和畫筆,送給你。”

“送給我?太謝謝你了,老師,你真好。”安迪收下禮物,歡喜得眉開眼笑。

 

安娜離開學校後,去了猶太教堂。位於公共租界的白色猶太教堂,由Sephardic 猶太人興建,引人矚目。

講堂裏,拉比和一群猶太孩子用希伯來語誦經祈禱。大禮堂內,憂心如焚的猶太人點燃燭光,放置鮮花,手捧遇難者的畫像或照片,唱起哀歌,為在歐洲納粹大屠殺中死亡的親友祈禱。

安娜跪著為漢斯祈求平安,“求上帝保佑漢斯平安無事,和我相會,到上海來和我相會吧。”

 

在駛往上海的船上,漢斯打開行李卷把衣服分送受凍的孩子,脫下鞋子讓光著紅腫雙腳的老人穿。羅絲塞給他的錢早已在火車上用來買食物供給同路難友們充饑了。空無所有的漢斯隻與天地渾然一體,站在甲板上遙望飛鳥在天際自由翱翔,想象著自己將在上海與安娜重逢,一起展開自由自在的新生活。

 

輪船乘風破浪,終於抵達上海長江口岸。流落他鄉的猶太人離船登陸,在虹口碼頭神色惶然地四處張望,在等候的人群中尋找親戚朋友。

 

漢斯走下舷梯,從人群中擠出來,幻覺使他似乎看到安娜的笑臉浮現在接船的人堆裏,正要上前打招呼,瞬間,安娜的容貌轉換成一個陌生女子的臉龐,正微笑著迎接另外一個剛下船的旅客。漢斯失望之餘垂頭喪氣地漫步走過碼頭。

 

一隊日本兵站在崗哨前看守著虹口碼頭,有的把槍擱在腳旁的地上,有的把上了刺刀的槍對著過路人。

 

碼頭邊排列著好幾輛黃包車,車夫揮手吆喝著向初來乍到的猶太人招徠生意。猶太人坐上軟墊車座,讓車夫把他們和行李一起拉到住處。

 

漢斯衣衫單薄,赤腳,兩手空空,身無分文,站在異國的土地上,隻覺得饑腸轆轆。他看到路人中有個小孩在他媽媽的懷裏睡著了,手中的麵包掉在地上,正彎腰想把麵包拾起來吃,聽到身後有人喚他。喚他的人是安迪。

安迪招呼著,“嗨,先生,要擦皮鞋嗎?”

漢斯轉身看到一個背著小木箱的男孩在招徠客人擦鞋,遺憾地說:“唉呀,對不起,我沒鞋。”

安迪看到漢斯光著腳,嗬嗬傻笑。

漢斯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安迪,爸媽死在波蘭。”

“你在上海和誰一起住?”

“和我爺爺,還有姑姑一起住。”

“你幾歲了?”

“十二歲。你是誰啊?從哪裏來?”

“我是漢斯,從柏林來。”

“柏林?哇,我認識的美術老師也是從柏林來的吔。”

漢斯並不好奇地應聲:“哦,是嗎?”

“是啊,她不但美麗,而且心地善良,還送我水彩顏料和畫筆呢。”

正說著話,幾個路人走過來,其中一人向對安迪招手,“喂,小子,給我們幾個人擦擦皮鞋,快一點。我們要趕路,辦正經事,快點,快點,喏,隻要你手腳快一點,多給你點錢無所謂嗄。”

安迪趕緊賣力地替路人擦鞋,好幾個人呢,又催得緊,累得直喘氣。漢斯蹲下來幫安迪,照他的樣子用塊布拭掉鞋麵的灰塵,塗鞋油,拿把刷子使勁擦,一會兒就完事了。路人掏出一把硬幣給大寶,急著上路。安迪咯咯笑著搖頭晃腦地數錢。

安迪問:“漢斯,肚子餓嗎?”

“唉,餓得要命。”

“我們去好好吃一頓,我請客。”

他們走到一個點心攤頭,安迪大模大樣地坐下來,把硬幣擺在桌麵上,扯開嗓門用中國話喊:“喂,老板,來二份大餅油條甜豆漿,再來兩碗鮮肉餛飩!”

漢斯十分驚訝,“想不到你的中國話講得這麽流利!”

安迪得意洋洋,“我在上海灘已經混了一年多,要吃要喝的,自然而然學會幾句中國話嘍。”

點心端上來了,安迪和漢斯狼吞虎咽吃得稀裏嘩啦的。

漢斯邊吃邊說:“我有幾個朋友早些時候就來這裏,我想找到他們,可是不知道他們住在那裏。”

安迪猜測,“嗯,會不會也住在虹口的難民之家?”

“難民之家?在哪裏?”

“離這裏不遠。我就住在難民之家,那裏住了很多猶太難民,也許你的朋友也在那裏。”

“你說的難民之家在虹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那是沒錢的猶太人剛到上海時聚集落腳的地方。”

漢斯讚歎,“你真聰明,小小年紀就知道這麽多。”

“我和祖父剛來上海時沒地方住,在街頭流浪露宿,後來被難民之家收容,一住就是一年多。幾個月前姑姑也來上海,一下船就在難民之家找到了我和爺爺。所以呀,說不定你也可以在那裏一下子就找到你的朋友呢。”

“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呢?”

安迪太樂意了,“當然可以啊,跟我走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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