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租屋記 （三）

（三）

另一處房子在碧近山華人浸信教會附近。童曉霞再搭乘巴士經過五、六個站頭，在華人浸信教會下車後轉來轉去找不到電話上所說的街名。她打電話給對方，對方叫她等在教會門口，馬上開車過來接。約摸過了十分鍾，果然有輛車開過來停在教會門口，車上是一對中年夫婦。女的打開車窗向童曉霞招手，男的下車，打開車門讓童曉霞坐進車裏。

這對夫妻在車上與童曉霞攀談起來，說他們姓梁，是從廣東台山來的，在西雅圖住了十多年了，梁先生在麻沙島的中餐館裏掌廚，梁太太在市中心的高級旅館裏做清潔工。夫妻倆勤奮勞動節儉度日，好不容易積攢起一筆頭款買下了自己的房子。他們買房子的時候，正好是次級房貸盛行期間，抵押貸款利率低、銀行不收點數和費用、不查收入和信用。可是後來次級房貸引發了金融風暴，使美國陷入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是人們所始料未及的。雖然他們夫妻都有工薪收入，但物價飛漲使日常開銷支出增大，自然也影響到家庭生計。為了開源節流，他們把地下室粉刷裝修成二房一廳一廁一廚，已經分租給一戶人家了，還把汽車間改裝成一房一廁一廚，那正是要讓童曉霞去看的房子。

童曉霞這才知道，“噢，你們登的廣告說是新裝修，獨立廁所和廚房，原來是汽車間改裝的。”

梁先生連忙說明，“雖然原來是個車庫，但經過裝修，就是正式房間了，而且是獨門獨戶的。”

梁太太誇口，“裏麵煥然一新，你看了一定中意。”

說著說著，車子開到門前，童曉霞一下車就看到院子裏的泥土地分隔成一畦一畦的，不種花，不植草，倒像是大陸農村人家的自留地。

童曉霞指著泥土地上的大片墨綠色葉子，“這是什麽？”

梁太太回答：“這是大頭菜，地下的莖正在長大，很快就可以挖出來吃了。到時候你要吃的話也可以挖來吃。現在天冷，隻能種大頭菜，等天氣暖和些，可以種出各類蔬菜，不用上超市去買菜了，不但節省了菜錢，而且自己種的菜不施農藥，吃起來又新鮮又健康。”

梁先生哈哈大笑，“我太太是農村出來的，勞動慣了，在美國還要自己種蔬菜，種果樹。”

童曉霞跟著梁先生走過院子，進入大房子後邊由汽車間改裝的的小屋，裏邊果然是全新裝置。

梁太太指指點點，“你看，房間正正方方的，牆上裝了壁櫥，地上鋪了地毯。廚房裏的櫥櫃、電爐和冰箱是新的，櫻花牌的抽油煙機也是新的。還有，廁所的淋浴設備、馬桶和洗手盆都是新的呢。”

梁先生補充優點，“不但樣樣東西都是新的，更難得的是你可以一個人獨用，廁所獨用，廚房也獨用。”

童曉霞被打動了，與剛才看過的那家相比，這裏確實樣樣東西都是新的，而且是獨用的。

童曉霞問：“你們的廣告上寫明房租是三百五十元，有沒有包水電呢？”

梁太太告知：“水電瓦斯是要另外付的，按人頭分攤。”

童曉霞記得剛才關先生也說雜費按人頭平均分攤，想必是合理的租屋規矩。

梁太太說：“從這裏走到巴士站隻要五分鍾，有公車直達中國城和市中心，你去上學也方便。”

梁先生說：“這裏的治安也很好，而且這小屋在我家大房子的後院，既安全又安靜。”

童曉霞覺得這裏環境還不錯，不必多挑剔了，就付了押金和第一個月的房租共計七百美元，並要求梁先生開車幫她把行李從猶太人的旅店裏搬過來。

梁先生和梁太太都是體力勞動者，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行李搬過來了。童曉霞自己隻要拎個筆記電腦，比起下飛機時拖著沉甸甸鼓囊囊的行李那付狼狽相，不知有多輕鬆。

梁先生從樓上自家屋裏搬來床和桌椅，還帶她去沃爾瑪商場買了個電視機。傍晚，在華盛頓大學住讀的梁家女兒回來，給了童曉霞無線上網的數碼。童曉霞在美國的住所算是安頓定當了。

吃晚飯時，梁太太送來一碗自己做的廣式蝦肉餛飩，“今晚別做飯了，吃碗餛飩。累了，早點休息吧。”

童曉霞笑吟吟地吃著餛飩。

梁先生提著個電熱器進來，“西雅圖這邊冬天一般家裏都開暖氣。我家大房子裏有中央空調暖氣設備，但是你這小屋，因為是車庫改裝的，大房子的中央空調無法接進來，所以沒有暖氣。但不要緊，我這不是給你送電熱器來了？這個電熱器用起來很方便，隻要插上電源，不一會兒，屋子裏就很暖和了。”

童曉霞答謝：“好的，謝謝你們。”

梁太太把電熱器移動一下，“這個電熱器的底下裝有輪子，移動方便，旁邊有按鈕，可調節溫度。晚上開著睡覺不會著涼，白天外出時要記得關掉，節約用電。”

童曉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量節約用電的。”

梁先生善意客氣，“該用的時候一定要用，不要過分節約，如果冷得傷風感冒了，對身體不好。”

童曉霞再次答謝，“謝謝，謝謝你們，你們真好。”

童曉霞在杭州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爸媽為了顧全獨生女兒的顏麵和前途，盤算著不惜工本花大筆美金供她出國留學。可是童曉霞的英文底子太爛，無論請家教還是上補習班惡補，都無濟於事。她的托福考試成績實在太差，申請不到美國的好學校，隻能隨便找一家不需要托福成績的下三爛商學院，注冊拿到入學許可證，再憑入學許可證在領事館取得F-1學生簽證。總之人到了美國，充其量光鮮的顏麵已經賺到了，至於鍍金的前程嘛，雖然不是指日可待，卻也並非遙遙無期，至少抱有期待和希望。

童曉霞住在梁家的小屋裏，去學校果然方便，隻要在附近的燈塔大道搭乘巴士，一輛車就可到達位於市中心的學校。童曉霞一看那所商學院，實在差強人意，教室設在一座大樓裏，周圍沒有操場，隻有個很小的停車場。無奈她護照上的學生簽證填寫的是這所學校，木已成舟，隻能將就先讀一學期再另作打算吧。

開學後，學校對外國學生作了英語程度測試，認為童曉霞不夠資格直接上商業課程，還需要加強英語能力，隻讓她讀英語進修班。英語進修班的老師對學生的要求不嚴格，功課不多，學生們樂得鬆鬆垮垮懶懶散散地混日子。學校著眼於收外國學生的學費，而外國學生圖的是一紙學生簽證可讓他們合法逗留美國，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學校裏的功課沒讓童曉霞操心，即使偶爾對測驗考試的成績不滿意，或可名正言順要求老師給予補考機會，或可死皮賴臉糾纏老師加分數，沒什麽大不的，而使童曉霞心煩的倒是房東梁先生和梁太太，雜七雜八的是是非非沒完沒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