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聘保姆 （三）

（三）

第二天一早，汪先生駕車送蘭芳去上工。車子從碧近山南上，途經西雅圖市中心，橫越碧波蕩漾的華盛頓湖，到達微軟總部等高樓聳立的貝爾維優市中心，再繞過幾個街區，就看到了那戶人家的門牌號，一眼望去，果然是棟外觀氣派的豪宅。

汪先生按了一下汽車喇叭，有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開門跑出來，嗲聲嗲氣的娃娃音“哎喲，哎喲”地亂叫，蘭芳一聽，知道她就是那位接電話的太太。

“太太，你好！”蘭芳禮貌性地打招呼。

“哎喲，不要叫我太太，我還沒結婚呢，不是什麽人的太太，叫我小珊就好了。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阿芳。”蘭芳出於提防的本能，沒把真名實姓告知這個同樣來自四川成都的女子。尹蘭芳的名字曾在四川成都的報章上出現過，那時她是以四川省政府官員貪汙腐化案的嫌犯家屬身份被媒體爆料報導，是醜聞，見不得人。

汪先生把車停在草坪邊的車道上，幫蘭芳把簡單的行李搬進屋內，趁機斜眼偷窺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臉上的眉毛描得細細彎彎，嘴唇塗得紅紅油油，粉底撲得厚厚密密，刻意掩飾眼角的魚尾紋，削了一個俏皮的男式短發，染成紅褐色，小巧玲瓏的身材雖已長出贅肉，但豐乳肥臀，玉腿蠻腰，稱得起是個讓男人心動養眼的性感尤物。

汪先生與蘭芳揮手道別時，不忍目睹蘭芳憔悴滄桑的黃臉婆模樣，別過頭去隻顧發動車子，在嘎嘎的馬達聲中，聽得誠懇厚道的蘭芳扯著嗓音在車子後邊喊：“汪先生，我賺到工錢馬上付清欠你的房租噢！”

蘭芳踏進豪宅，滿以為裏邊一定布置得舒適漂亮，不料卻是空空蕩蕩的，寬敞的客廳和飯廳中沒有任何家具。

小珊解釋道：“我是上個月才完成交易手續買下這棟房子的，網上定購的沙發、餐桌椅和電視機還沒送到，隻有床和書桌放在樓上臥室裏。這客廳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燈飾和電風扇都是以前的屋主留下的。”

“哦，你剛搬來這裏？”

“是呀，搬過來還不到一個月呢。一年多前，我來美國待產，租住貝爾維優市中心的公寓，生下小寶後在那裏坐月子。小小的兩臥單位，月租要二千多元，不劃算，所以幹脆自己買房子。”

“這房子很貴吧。”

“當然嘍，這裏是高尚住宅區，房價當然高嘍。目前房地產不景氣，市麵上有很多減價法拍屋，但這個區域的房子價格還是很高，我花了五百多萬美金買這房子呢。”小珊的娃娃音又尖又嗲。

“哇！五百多萬美金，要這麽多錢哪！”蘭芳的嗓音也相應提高了八度。

“是呀，而且是用現金買的，我沒有在銀行申請抵押貸款，新來的移民在美國還沒有建立信用嘛。”

“太太，你一定超有錢吧，要不然，怎麽買得起啊。”

“唉，你莫叫我太太，我還是未婚小姐呢，叫我小珊。”

“哦，小珊，你登的廣告要請保姆帶小孩，誰的小孩呀？”

“哈，當然是我的小孩呀，是個男孩，滿周歲了，怪可愛的，現在他正在樓上睡覺，所以我還可以和你說說話，等他醒來，哭哭鬧鬧，吵個不停，就要手忙腳亂，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嘍。”

小姐尚未婚，兒子滿周歲，孩子的父親在哪裏？蘭芳心裏犯嘀咕，嘴上沒多問。

小珊帶蘭芳到廚房，“你還沒吃午飯吧，喏，冰箱裏有中餐館買來的熟食，有叉燒、油雞和烤鴨，櫃子裏有白米和方便麵，你隨便煮來吃吧。”

“小珊，你吃什麽呢？”

“我減肥，不吃午餐，晚上約了朋友到外邊餐館去吃，你不用管我啦，倒是小寶，正在長牙齒，學走路，除了喝牛奶，以前的保姆素欣阿姨每天翻著花樣為他燉雞湯、蒸蛋羹、熬菜粥，熬菜粥時菜肉要剁細，米粒要煮爛，才有助消化。喏，我把素欣的電話號碼抄給你，你有不懂的事可以打電話問她。”

“好的，我會學著做。”蘭芳接過小珊抄下電話號碼的小紙片。

蘭芳洗菜煮飯的當兒，小珊上樓去。

一會兒，小珊著絲襪下樓來，倚在門邊穿高跟皮鞋。蘭芳看她，全身換了名牌行頭，佩戴珠寶首飾及名貴手表，雙眼貼了假睫毛、眼皮塗上眼影膏，眼神閃光亮晶晶，手裏拎個名牌包，飄散一股香水味。

“你要出去？”

“晚上和朋友有約會，現在去美容院吹頭發、修指甲，順便做個按摩，全身舒暢些。唉，前幾天沒了保姆，我被小寶纏身，出不了門，悶死了，今天好在有你在家，我可以輕鬆點，愛做啥就做啥。”

“小寶睡醒後，要給她喝牛奶嗎？”

“咦？你不是說有經驗嗎？怎麽還要問我？你看著辦吧。”小珊說完就婀娜多姿地走出門去，走一步，扭一下屁股。

蘭芳從廚房的窗戶朝外張望，隻見小珊開著銀白色奔馳汽車駛離視線。

蘭芳吃了頓飽飯，又從冰箱裏拿出西瓜、草莓、龍眼、菠蘿等水果來吃，再喝橙汁和牛奶，肚子脹鼓鼓的。已經好久沒有敞開肚子吃喝了，為的是節省開支，搞得自己營養不良，麵黃肌瘦，老了許多。她打了一個飽嗝，聽得樓上傳來孩子的啼哭聲，慌忙上樓去。

樓上有五間臥室，蘭芳不知道孩子在哪一間，便打開每間臥室的房門尋找。其中有兩間房沒人住，另一間的地上放著蘭芳的行李箱和雙肩包，是剛才汪先生幫忙拿進來的。主臥室的大床上堆放著小珊的衣物，隔壁就是孩子的房間。蘭芳把孩子從小床上抱起來，在他屁股上摸一把，好像尿濕了，轉身找到紙尿布，給孩子胡亂換上。孩子不哭了，躺在小床上，瞪著眼睛朝蘭芳看。蘭芳也定睛看他，忽然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咦？這孩子怎麽那麽麵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不會吧，這孩子是在美國出生的，自己今天剛到這戶人家做保姆，哪裏會見過這孩子呢？可是，可是這孩子的丹鳳眼特別不尋常，明明像一個人，一個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她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罷了。蘭芳正在胡思亂想，門鈴聲響，她趕快下樓應門。（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