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聘保姆 （二）

（二）

汪先生很煩惱，因為他已經把蘭芳住的那個小房間租給一個女學生了，新房客明天就要搬進來，可是蘭芳還賴著不走，又不付房租，要如何趕走她呢？

汪太太出主意，“讓蘭芳暫時睡洗衣房，打地鋪，房租算她便宜些，欠著，等她找到工作有了收入再付。”

洗衣房很小，洗衣機和烘幹機占用了大部分麵積，窗戶旁裝有水槽，門邊放著垃圾筒、洗衣粉和漂白水等，剩下的地麵實在有限。晚上蘭芳在地上先墊些舊報紙，再鋪上國內帶出來的床單和毛毯，側著身子躺下，膝蓋蜷曲。不一會兒，雙腿又酸又麻，一伸直，兩腳無處去，就擱在門邊裝洗衣粉的硬紙箱上。

蘭芳從國內帶出來的衣物中沒啥貴重東西，隻有那個日本貨照相機還算值點錢，原價是美金三百多元，八成新，賣給剛搬進來的女學生新房客，才賣了一百元。蘭芳用賣掉照相機的錢先付清手機費，剩下的錢，她必須非常節省地用，買些減價的蔬果魚肉和方便麵，借用房東的鍋子煮來吃，但願能撐到尋得工作的一天。

又到了星期五，蘭芳去超市拿回報紙，聚精會神查閱報上的廣告欄，有五個新廣告，等於有五個新希望。

蘭芳興衝衝拿起手機，先打給中國城的一家老人院，沒人接電話，她留言。過了一分鍾，對方打回來，講台語。

蘭芳聽不懂，便用國語問：“你會講國語嗎？”

對方改用台灣腔的國語問：“你會講台語嗎？”

蘭芳答：“不會。”

“哦，你不會台語就不好做了，因為我們這裏的老人大多數隻講台語，話講不通，做事不方便，抱歉。”

接聽蘭芳第二通電話的是個香港男人，“我家有兩個小孩需要照看，請的保姆一定要身體健康，你可以出示健康證明嗎？”

蘭芳很為難，“我在美國還沒做過體檢，但我保證自己沒病。”

“你保證自己沒病是沒用的，一定要美國醫院診所有執照醫生開具的證明才有效。你先去做體檢，有了健康證明，再打電話給我，好嗎？”

汪太太抱著孩子走過來，對蘭芳做個鬼臉，“這種人家太挑剔，別理他。在美國作體檢，至少要一百多元，你哪裏付得起嗬。”

蘭芳又打了第三通電話，一個北方漢子的卷舌音，“咱們家沒小孩兒，但每天有三、五個大人吃飯，主要活兒是做晚飯，要做北方麵點菜肴，您能行嗎？您哪裏人呀？”

“我是四川人，你說的北方麵點，要做些什麽呀？是不是下麵條煮水餃啊？”

“喲，我們不吃超市的冷凍水餃，也不買機製麵皮，你要會自己和麵擀麵皮兒、拌餡兒、包餃子。麵條也要自己擀麵坯現做現吃。”

蘭芳不太有信心，支支吾吾說：“我可以試做看看嗎？”

北方漢子有點不耐煩，“唉，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聽你的口音，不是北方人，恐怕做不了北方麵點，還是算了吧，呃？”

接下來的一位上海太太更麻煩，問蘭芳：“你有沒有照料小孩的經驗？

蘭芳答：“有。”

“幾年經驗？”

“嗯，很多年了。”蘭芳難得撒謊。

“你能不能提供前雇主的電話或電郵號碼呢？我要問一下你前雇主對你的滿意程度，才可以決定要不要請你。”

“嗯，嗯，嗯，……”蘭芳答不上話，對方的電話就掛斷了。

汪太太責怪蘭芳：“你怎麽講話吞吞吐吐的？”

“她要我提供前雇主的電話號碼，要問問前雇主對我的滿意程度，我哪裏有前雇主啊？”

“啊呀，你真笨哪，你可以把我的手機號碼給她呀！你在我家做了一個月的保姆，我不是你的前雇主嗎？我會對她說，你做得很好，我對你很滿意。”

“噯，是噢，可惜電話已經掛了，算了吧。”蘭芳很無奈。

汪先生手拿紙筆，寫下他和太太兩人的手機號碼，“喏，這裏有我們夫妻的電話號碼，有人要，就給他們。”

剩下最後一個廣告，請經驗保姆，帶孩子，做飯，簡單家務，在東區瑪迪納，供住宿。

蘭芳問：“汪先生，東區瑪迪納在哪裏？離此地遠不遠？”

汪先生仰頭想一想，“哦，離此地碧近山有一段路，在華盛頓湖的東邊，所以稱為大西雅圖的東區。瑪迪納離貝爾維優市中心很近，是個高級住宅區。你知道比爾·蓋茨嗎？就是那個微軟公司的創辦人，著名的世界首富，他家就住在瑪迪納，可見那個區域是闊佬住的，所以住在那種地方的中國人也一定身份特殊不同凡響嗬。”

“蘭芳呀，能在有錢人家裏做保姆，薪水不會低，你趕快打電話呀！”汪太太在一旁催促。

蘭芳遲遲疑疑撥通手機，對方是個女的，嗲聲嗲氣的娃娃音“喂”了一聲。

蘭芳問：“你家請保姆嗎？”

“是的，我要請有經驗的保姆，你以前做過嗎？”

“做過，做過，我有經驗。”

“聽你口音，像是四川人，是不？”

“是的，我是四川成都人。”

對方嗬嗬笑出聲來，“啊哈，他鄉遇知己嘍，我也是四川成都人，我來美國一年多，啥都不懂，不會幹家務活，全要靠保姆服侍，以前的保姆不做了，所以我急於再找個有經驗的保姆幫忙做家務。你會做四川菜嗎？”

“我會。”

“會帶孩子嗎？”

“會。”

“你可以住在我家嗎？”

“可以。”

“工錢方麵，你有啥要求？”

“沒啥要求，你給多少？”

“月薪一千五百元，包食宿，怎麽樣？”

“可以。”

“那好，你什麽時候可以上班？”

“隨時都可以。”

“那就明天開始吧，我給你地址，你記下來。”

“好的，等我拿支筆。”

汪先生接過蘭芳的手機，把對方口述的地址寫下來。

“哈！我啥都不懂。你快來幫我，越快越好，咱倆是同鄉，也好做個伴，說說家鄉話，是不？”對方以柔弱小女子的口吻絮絮叨叨。

“使得，使得。”蘭芳慶幸自己總算找著吃飯落腳的地方，還有優厚月薪可賺，十分滿意。

蘭芳找到了工作，汪太太也鬆了一口氣，“喲，到底是四川同鄉，爽爽快快就敲定，明天就上班，一點沒挑剔，一點不囉嗦。”

汪先生打開電腦，上網查閱了地圖，“嗯，我知道路線了，明天一早我開車送你過去。”

“謝謝，謝謝你們，等我拿到工錢，馬上打電話給你們，把欠租還清。”

“可以，可以，沒關係，沒關係。”房東夫婦了解蘭芳的為人，信得過她。（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