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現代史上,死於非命的獨裁者。若從德國的希特勒算起,則如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東德的昂納克,菲律賓的馬科斯,南斯拉夫的米洛舍維奇,伊拉克的薩當•胡森,柬甫寨的波爾布特,紮伊爾的蒙博托,埃塞俄比亞的海爾•塞拉西,尼泊爾的比蘭德拉等等,最近的是利比亞的卡紮菲;有人揭露,斯大林中風之後,蘇共政治局委員們故意不叫醫生,把他給拖死了,也是一例。壽終正寢如毛澤東者的好像少於此數。這個現象恰好襯在民主、選舉、任期製度廣泛普及的背景之上。
人類的曆史,傳說中的禪讓製實行時間最短;然後,家天下的奴隸社會和封建製度,不言而喻是要獨裁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理論上帶有民主色彩了,獨夫還是不斷湧現,不但生前呼風喚雨、頤指氣使,相當長的時間裏,大多數幹綱獨斷者,身後也備極哀榮。也許劫數到了,行至當代,人類文明逐漸走出了“當政既獨裁”的時代,獨夫民賊壽夭橫死者愈益頻繁。此情此景會不會讓後來的政治家,在追逐和運用權力的過程中,有所節製?
據說,一切的享受與誘惑,權力最具魅力。所謂“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不惜一切而臻操弄國柄、匡扶社稷之境,恐怕不僅隻為個人好玩、過癮,也許真有些公益性理想抱負呢。心理學上不是說“一個人的價值,在於他的存在對周圍影響有多大”嗎。民諺也有:與其當一輩子烏鴉,不如作一次鷹。人的抱負多與能量成正比,當多少次鷹,看似因人的自我評價和其成就而異;也與當過一次鷹後,感覺多爽、會不會欲罷不能直接相關。如此,那些能量大、成就多的人,難免以鷹自詡,不願再與烏鴉為伍了。若此君是政壇中人,國情民意又適逢其會,一代暴君就會應運而生。
獨裁於國於民之弊無庸贅言。問題是,為什麽那些出類拔萃之輩會不顧死生、前仆後繼地爭作於理不順、於義不和的獨裁者?曆史上,開疆辟土、澤被後世的帝王總統,多半也是獨裁者或其執政明顯帶有獨裁的性質?也許,專斷專製有的時候有其必要。比如:辦事方便、少扯皮。如果什麽事情都在民主程序裏走一遍、廣泛征求意見、充分進行討論、顧及方方麵麵……,或恐深陷無休止的爭論而一事無成。這種時候就是展現才能、建功立業的機會,也是需要寡頭、培養暴君、爭當獨夫的來由。
其實,國家元首、位極人臣式的人物,聖主明君還是暴君獨裁?一看後人評價,二憑個人運氣。不論壽終正寢還是死於非命,一生功過,身後都可能翻盤,例子不少、已成常識。而運氣也者,時之與命。對政治家、掌權者而言,一如毛澤東寫給王力的兩句詩: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語出晚唐羅隱的《籌筆驛》。全詩是一首七律,一派無奈之情:“拋擲南陽為主憂,北征東討盡良籌。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千裏山河輕孺子,兩朝冠劍恨譙周。唯餘岩下多情水,猶解年年傍驛流。”再如白居易的《放言》五首之三後麵兩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時便身死,一生真偽複誰知。
有一個事實很難否認:暴君是捧出來的;在成為獨夫民賊的征途上,其人總要做成幾件於國於民有益有利的事,才能得到那個位置。除非他死得其時,以葆英名永在;不然,就會落入“絕對的權力絕對腐蝕人”的窠臼。至今,惟一的防範之道是製度,自覺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