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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瑣記之:那時住房不用錢

(2013-10-17 07:15:18) 下一個

前麵說到“和平集會”、以物易物,交換的紀念章和半導體元件都是小東西。大的也有,而且是房子。那時,當你路過某房管所的時候,就會看到門前有一些人,和顏悅色地認真傾談。與換毛主席像章不同,人數少得多;與交換零件不同,不僅都是中年人,竟有女子點綴其間了。聚集的方式也不是幾十上百人摩肩接踵,而是三三兩兩交頭接耳。探討互惠互利、你情我願的可能性。

 

如果說“愛情是藝術永恒的主題”;住房就是“生活中永恒的主題”。住房在北京人之“金貴”的程度,從來沒有降低過。據說,有南方人到北京出差,驚訝地發現:北京個個是能人欸,你要是想當副總理他都能給你找到路子!且慢,雖然北京以出產吹牛大王聲動神州,可是,一旦你順勢提出“幫我找套房吧”,保證沒有任何“侃爺”膽敢接茬。

 

分間房子有多難,居住條件有多差,“傷痕文學”雖有駭人聽聞的描述,其實不及實際慘狀之萬一。幾乎每個家庭的搬家史,都是一篇可歌可泣的故事。在商品房市場出現之前,住房的來源幾乎隻有單位分配。就北京而言,大機關有可能蓋房、分房,這是指中央部委、各軍兵種總部,市屬機關、大中型工廠等。區級以下機構則基本沒有分配住房的可能。因為蓋房子是個大工程,非夠相當級別、能量者莫辦。小單位偶爾也會風傳“上邊給了幾間住房”,但是普通職工想都別想。因為房子是跟著職務走的。

 

所以,房管所門前的換房者,都是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們大多住在區屬房管處轄下的胡同大雜院裏,機關的房子是不能與外界置換的。所謂換房,以小換大自不可能,換房多半為了上班近一點;或者牆角能搭個小屋、屋簷下能圍個廚房;家有病人、犧牲麵積以求朝向也是有的。至於學區,不是目標:反正學校不上文化課,畢業之後得下鄉。

 

世事紛擾,機會閃現。文革期間,平民百姓倒是有過兩次改善住房條件的機會。一是初期大抄家,上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下至“地富反壞右”,他們的住房都會遭到剝奪,遷居進去的全是“革命群眾”。可是僧多粥少。不久,“戰備疏散”,市級以上機關單位全部開辦“幹校”,很多職工成為“光榮的五七戰士”,高舉紅旗上山下鄉去了。機關宿舍頓時空了一半。但是,敢於利用這個機會的人不多:向組織伸手、貪圖享受、詆毀社會主義等等大帽子等著你呢。

 

待到下鄉的人陸續回來,機關的房子恢複緊張。政治成份不夠好的,常常兩家擠住一個單元,鄰裏糾紛蜂起。一個著名的故事是:錢鍾書夫婦攜女兒與一對年輕夫婦同住一套樓房,共用廚房和衛生間。兩家關係不睦。一日,錢媛被隔壁女人訾罵,那家男主人及楊絳立即卷入其中,錢鍾書則“老夫聊發少年狂”,手持木棒從屋裏衝將出來,劈頭向人家打去,傷及鄰居男子手臂,送醫治療雲雲。錢氏夫婦則收拾起卡片和筆記本,搬到學部,住在辦公室裏編寫《管錐編》了。然而,錢楊夫婦是何許人,名歸實至隻在早晚之間。果然,釣魚台國賓館對麵的部長樓一落成,他們就遷進去了。

 

廣大分房無望的勞苦大眾,還得在房管所門口碰運氣。後來,人們生活好一點了,可以附加錢物,互換住房成交容易了些;再後來,機關的房子也可以參加互換,平添了許多方便;至少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住房還在私下交換,而且規模擴大。有人專門組織運作此事:幾十戶人家集攏在一起,交叉拚接,造福的麵積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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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dneywil 回複 悄悄話 那時房子的緊張是現在年輕人所不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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