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毛主席像章”一樣,可以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以物易物、比類交換的,還有半導體零件。當年,北京東城區燈市口從“基督教青年會”到“紅星”電影院之間的街區,有一排店鋪。其中之一,是一個半導體器材商店。這個商店的門口,從早到晚聚集著一些年齡約在小學高年級到高中生那麽大的男孩子。一邊交流製作礦石收音機的經驗,一邊交換零件。商店則服務而已,不當生意做的。任憑消費者的大部分需求在門外解決,店方樂得清閑。
那時的Wi-Fi是無線電信號,隻能傳播簡單的信號,接受器也不複雜。電子管和半導體收音機已經算高級的了,而且所費不貲,貴為“結婚三大件(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之一呢。而我黨我軍向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光榮傳統。礦石收音機又結構簡單,正是性喜動手、鑽研的“工科男”施展的可行性項目。幾分錢、毛兒來錢他們沒有;交換和組裝的過程,卻包含不可替代的樂趣。隻見那些工科男,先手工用漆包線纏一個線圈,再拿各種途徑得來的零件,到那個地方去交換,拚湊成套。
“工科男”這個詞雖然是現在的,這類人卻早已行走世間。從他們身邊經過,一望可知:這些衣著樸素、慢語輕聲的孩子,肯定不是新老紅衛兵,一個穿軍裝戴袖章的也沒有。紅衛兵忙於“砸碎舊世界、創造新世界”,根本不屑於鼓搗什麽礦石收音機。應該也沒有“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混跡其間。那批孩子需要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切“不突出政治”的嫌疑。
換零件的工科男,多半是文革中的“逍遙派”——出身不錯、雖然對革命大業不夠熱衷,卻也沒有什麽反對之舉。在各方麵“提醒”其革命責任的空檔間,溜過來滿足一下個人愛好。逼急了,則可以“為了收聽毛主席最新指示、兩報一刊社論”詰抗之。人家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然而,就是這些人,多多少少在學習、在積累,文革之後考大學的成功率明顯高於其他群類。他們同樣也沒想到,當年的遊戲之作,竟成了今天“收藏”的一類,用換來的零件攢成的礦石收音機,遠比當年商店裏擺的半導體收音機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