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隻說自己身上同時具備了“虎氣和猴氣”,其實何止於此。大略算來,毛澤東心裏應該還住著“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詩人鬼,“不能那樣雅致、那樣文質彬彬”的暴力鬼,“論十大關係”的建設鬼,“造反有理”的革命鬼,“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迫害鬼,“忙時吃幹,閑時吃稀”的看家鬼,“節約鬧革命“的小氣鬼,“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的帝王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教師鬼,“讀書越多越愚蠢”的老粗鬼;談古說今扮成個學士鬼,替衛士寫情書客串過捉刀鬼,諸如此類。所以,他的一生的功業炫人耳目,呈現著複雜、立體、豐滿、模糊的形象。我們資訊有限,論毛不免盲人摸象、人言人殊。這樣議論下去或許能形成一門“毛學”呢。
在周作人那裏,紳士鬼和流氓鬼是相互牽製的:待將真正撒野的時候,紳士就出來高叫“著即帶住”;由說漂亮話而進於擺臭架子了,流氓便趕出來罵道“肉麻當有趣”!毛澤東也類似,不過他心裏住的鬼多,角色變換比周作人多一些罷了;有時候幾個鬼一齊出台、各擋一麵,場麵更加可觀。這樣一個五光十色的人,對於曆史學家研究著述、老百姓茶餘飯後,當然是極好的題目,也最容易引起爭議。以一概全自是通病,解頤、泄憤可矣,於史無補;還原其人其事的本來麵目又談何容易。毛澤東的所作所為與共產黨乃至那個時代中國的處境、民情、曆史背景連在一起,住在他心裏的鬼不但分工合作,社會上還有同黨、相互呼應,有些事情很難厘清主從。
看來,毛澤東是一個多麵體,是一個曆史的人、文化的人、政治的人,是血肉之軀。評價他,是非、好壞、對錯、善惡之類簡單概括就不夠用。近百年來,海內外歌頌、批判毛澤東的文章可謂汗牛充棟,毛和他的事業、他的時代、他的行為,被人爭辯不休、莫衷一是,因為立場不同,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可見簡單概括法不足以解釋他給我們留下的:是非不清、好壞難定、正誤交織、善惡莫辨的史實。顯然,毛澤東單槍匹馬、共產黨全員出動,也不能包打天下。鄧小平不是說:毛澤東思想是集體的智慧嗎。他們成就也許真有幾分“曆史的合理性”呢。而分析毛澤東事功的難點,大都見於這裏。既然“曆史是英雄和人民共同創造的”,把中國的共產主義運動放在曆史的進程中去看,在心理和感情的距離上站遠一點去看,或許會心平氣和一些、得出的結論可能更接近事實。
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