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上有一個說法,某人從未說過的事,可能正是他一心一意、極端重視的事;不說,是因為太重要、到了不宜提及的程度。就像:大象無形、大音希聲。以毛澤東為例,他一生談天論地、中外古今無所不及,卻很少涉及宗教迷信。但是他卻一直以教主之姿領導全黨全軍全國人民。具體的做法就是以其倡導的標準,改造人們的世界觀。
解放的時候,中國有人口四億五千萬,到他老人家撒手人寰,少說也有七億五千萬了。老毛意在讓這麽多人全部樹立起共產主義世界觀,統一思想、統一意誌、統一步伐、統一行動。抱負之大,足令古今中外所有大小宗教、江湖會道門等瞠乎其後。
林彪送他四大頭銜: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他一展偉大的謙虛道:討厭!隻留一項“導師”吧,因為我是師範出身。其實,中國文化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傳統;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不妨視為:給兒童灌輸、給成人洗腦。毛澤東一生“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其實,戰天鬥地得靠人,歸根結底還是“與人鬥”。
古之“鬥人”,攻心為上。人的行為受思想驅使,統一民眾的世界觀,當然具有極大的好處和需要,看似從事革命和建設運動多快好省的治本之法。於是,精通馭人之術的毛澤東,不免借用宗教皈依、篤信、殉道等概念和做法。與基督教相似,人人都有原罪-----剝削階級思想;與伊斯蘭教相似,一切榮譽歸於真主-----偉大領袖毛澤東;與佛教相似,普度眾生-----解放全人類。把道德標準、價值觀念統一起來,一旦認同,人們就會為偏離軌道而自責。就像唐僧給孫悟空的頭上套的環,那潑猴兒一不聽話,便有緊箍咒響起、讓他頭痛!
思想改造,毛澤東一到延安就開始了,建國之後,行事更加方便。全國人民爭先“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士”。中國的革命和建設都曾從中受益。到了文革,人民群眾更加配合,每天都要把自己的思想、行為,與黨和毛主席的要求相比較,一旦有所不符,不消政府前來懲處、糾正,廣大革命群眾先就自慚形穢、自愧不如了。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就是這樣深入持久地開展著的。
毛澤東利用人的行為機製,借用宗教傳播的形式,指導芸芸眾生,又與世俗宗教有所不同。宗教多半是修來世,今生修煉兌現了多少不用負責,真理與否無從拆穿,從而千秋萬代地傳了下來。但是打造“共產主義戰士”,則今生今世就要見結果的。共產主義的世界觀,也稱無產階級世界觀,因其將個人的所作所為,與祖國的前途、人類的命運聯係起來,提升了人的精神境界、提高了人的生命價值,一度非常誘人,全國軍民趨之若騖-----修成一個革命英雄、精神永存,價值不亞於成佛成仙。
然而,長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學習、工作和改造,人們發現,世界觀的樹立與改造十分模糊而迷茫;樹立和改造的每一步,都是自我否定。此等事情,偶一為之可矣、行不得一世。如果說,舊社會過來的人帶有些許封資修的思想意識、需要改造,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少年兒童,為什麽也要進行改造?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則很難理解經濟地位與政治立場的必然聯係。
起初,出於對黨和毛主席的崇拜,人們不惜自我折磨,自覺自願地“鬥私批修,靈魂深處爆發革命、狠鬥私字一閃念”。拚命約束自己、檢討自己,弄得人人自卑、人人自危,人人都像清教徒。最可憐是那些劃成各種“分子”的人,對比當時的政治標準,難免有所差池,被指反革命又心有不甘。他們都自詡緊跟共產黨、毛主席,隻有做的不夠、絕非有意反黨。為顯示衷心,便在竭力表現的同時,猛烈揭發批判別人,加重了那個時期的人間悲劇。
古往今來,人們的世界觀有所變化,是跟在生產生活方式、科技水平改變後麵的。作為群體,生活狀態沒有改變,世界觀是無法改造的。所謂共產主義世界觀。似應在社會生產力大增、民生物資極大豐富到各取所需時,自然而然地產生並深入人心。超前推行,頂多算是試驗。其違反常識、代價之大、過程之慘痛,令所有經曆者不堪回首、憤恨不已。
毛澤東大概是中外統治者中,惟一不遺餘力推動改造全民世界觀、並以此作為己任的。不料,凡事有所更新,理應配合某種改善。但是文革前後,以暴力和準暴力形式開展的思想改造運動,並沒有持續地給社會帶來新氣象、沒有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解放後,看似人們的世界觀有所更新,其實不過二十餘年。文革失敗的社會基礎,人們對樹立無產階級世界觀的厭倦與反感、占很大成份。所以,毛澤東一死,中國立即變本加厲的回到了封、資、修一統天下的狀態。
同為 暴 君,毛澤東不像斯大林,斯大林喜歡在肉體上消滅對手和敵人,毛澤東則試圖而通過思想改造,讓人心悅誠服地向他頂禮膜拜、低頭認罪。斯大林動輒就殺,真的消滅了不少蘇維埃的敵人。結果是社會主義製度折磨俄國人達七八十年。而毛澤東,則留下了大批沒有改造好的修正主義分子、地富反壞右等等分子,成為“黨變修、國變色,改革開放”的生力軍,使中共得以於建國三十年後順利轉型,算是國人不幸中的大幸吧。
路過的,順便看看,發現經常張冠李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