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麵和鹵肉飯同時端上來。
老板娘把濕漉漉還滴著水的托盤砰地放在桌邊,先把張垚點的素麵端到他麵前,淺青色仿瓷麵碗裏盛著八分滿茶色麵湯,湯麵上沒有油花,孤零零飄著幾片能點數清楚的香菜葉,細細的麵條堆疊成窩絲樣攤在碗底。
老板娘再把托盤推到李燚麵前,托盤上放了碗鹵肉飯和一小碟糖蒜,碗裏油光閃閃的肉塊堆得小山一樣,茶色鹵蛋塞在碗邊。李燚衝老板娘說句謝謝,右手一直沒放下的筷子挾起碗裏的鹵蛋放進嘴裏,嚼了兩口咽下去,又挾了塊油亮的肉放進嘴裏,像是怕張垚跟他搶。
張垚從托盤裏取過塑料袋,慢慢撕開取出湯匙舀了口麵湯,看似平淡無奇的麵湯裏蘊含了豐富滋味,有牛骨,有雞骨,有豬骨,麵湯迅速穿過食道,在他胃裏擴散,混合香氣熏蒸得他整個髒腑舒展開來。他又喝了口湯,才抬起頭,對麵李燚也抬起頭,正咽下嘴裏的肉。
“忙完了?”張垚問。
“命案必破嘛!昨天抓到那孫子,中午剛審完一輪,我出來吃口飯。”李燚說著,看了眼表,“7點回去,估計又得熬一夜。 ”
李燚手裏過的都是能上報紙的大案,跟張垚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麽說不過是每次見麵,習慣性交代下,朋友做久了,什麽該說,什麽該問,都心知肚明。張垚唔了聲,挑起根麵條,咬了一口,慢慢嚼,好一會,再咽下去,麵條筋道極了,咬在嘴裏,每顆牙齒要分外用力才行。咽下嘴裏的麵條,張垚見李燚頭埋在飯碗裏苦吃,敲了下托盤,無奈地說,“喂,你慢點吃,我不跟你搶,哼,都是饑一頓,飽一頓,你那鐵胃咋就一點事都沒有,我熬個三天就胃疼,也不知道老天咋設計的。”
李燚從飯碗裏抬起頭,得意地晃動腦袋,嘴角還沾著粒米飯,滿嘴的飯菜撐得臉圓鼓鼓的,幾個紅黃疙瘩隨著他咀嚼上下左右晃動,很享受的樣子。
張垚看到李燚這樣子,放下筷子,哈哈樂,“別動,別動啊,我給你拍一張。”說著,摸出手機,對著李燚的臉左右遠近地哢嚓哢嚓拍了幾張,李燚很配合地沒動,偶爾換個表情。
張垚拍完照,一張張翻看手機裏的照片,滿意地說,“有個反派,我熬了半夜,就是找不到那感覺,你這樣子,又蠢又壞,還滿臉包,回去加幾筆就成了,謝謝啊,今天的飯我請。”
李燚聽張垚說要請客,咽下嘴裏的飯,抬起左手,大聲說,“老板娘,幫我打包3份鹵肉飯,3份雞腿飯,2份牛肉麵,半小時以後帶走。”
櫃台後麵已經吃完麵,正算賬的老板娘歡快地應答一聲,撂下手裏的東西,風樣轉身進了廚房。
張垚把手裏的湯匙扔進麵碗,哭笑不得,“每次都是這一套,菜單都不變,下次有點新意行嗎?”
李燚放下筷子,撚起碟子裏的糖蒜放進嘴裏,嚼了幾口咽下去,嘿了聲 ,“敲竹杠還要什麽新意?到底是有錢人,啥都要有新意。嘁!”
張垚哼了聲,“有錢有錯啊?再說,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是一筆一筆熬夜畫出來的,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
“知道,知道,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好人做到底,啊!”李燚說著,吃幹淨碗裏最後一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