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青山》 （27）

大楊和小林問完了，帶上交易記錄跟馬經理告辭。

馬經理依舊麵色嚴肅，說，“別走前麵了，我領你們從庫房邊的門出去吧！”

大楊說，“謝謝馬姐，等春節我和小葉辦事，你要是忙不能來喝酒，我和小葉去家裏給你送喜糖。”

馬經理說，“先謝謝了，都是自家人，好說！”

從辦公室出來，走廊裏空蕩蕩的，清楚地聽見前麵傳來哀樂和陣陣哭聲，慘白燈光照在雪白牆壁上，馬經理的半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擊著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麵，卡塔卡塔，聲音清脆悠長，幾乎蓋住了大楊和小林咄咄腳步聲。兩人跟著馬經理順走廊右拐，就看見通往室外的雙扇玻璃門，正午陽光透過窄窄的玻璃照進來，才感覺到一絲暖意。

快走到玻璃門，左手邊的黑色大門裏突然傳來聲音，“馬經理，你看，老王又…”話音未落，人已站在門口，是個梳馬尾，穿黑西裝的年輕女孩，她顯然沒料到馬經理領著兩個穿製服的警察過來，楞在原地。

馬經理嗯了聲，語氣平平地說，“知道了，回頭再說，警察同誌有公務。”

女孩衝大楊和小林點點頭，縮回門裏。

走出玻璃門，馬經理抱歉地說，“楊隊長，剛才那個是實習生，不懂事。”

大楊一笑，“沒事，馬經理，啥事能嚇著我們啊？謝謝你今天提供的信息，如果再需要了解情況，還會來打擾你。”

馬經理又咧了咧嘴，算是笑了。

接下來要問丁天洋。

大楊可以直接去丁天洋辦公室或家裏，考慮到今天是周日，在縣裏他就是再有麵子，也不可能碰到個人就是他拐彎抹角的親戚，啥都告訴他。再說，對付丁天洋這種人，最好恭恭敬敬請到局裏，一板一眼公事公辦。眼下必須抓緊時間，羈押夏竹安有時間要求，萬一到時間他們沒找到證據，還得把人放了…放人？他不甘心，就夏竹安被子底下那些錢，他敢說，裏麵的事情小不了，不然這些年的刑警白幹了！

丁天洋是派出所副所長警車開道，親自護送來的。

跟丁天洋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人。

縣裏收費最高的錢律師見大楊站在小會議室門口，臉上原本的嚴肅霎時裂開道縫，瞬間換上笑臉，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在丁天洋耳邊說，“丁總，楊隊找你，我就不參與了，我在車裏等你啊！放心，沒事的，詢問證人，例行程序，例行程序啊！”說完，衝所有人笑著彎腰點頭，轉身走了。

丁天洋眼睛依舊看著小會議室半開的門，對錢律師的離開眉頭都沒皺一下，抬腳就要帶著穿黑蕾絲連衣裙的女助理進去。

站在門邊的大楊說，“丁天洋，我們跟你詢問的是私事…”說著，看了眼女助理。

丁天洋長長地嗯了聲，徑自先走進去，拿著平日開會的架勢，直接坐在長條桌一頭，靠牆。

局長喜歡在這間會議室跟頭頭腦腦們開小會，平時大家誰有事誰用，就擺了張普普通通的長條桌，幾把椅子，窗外是局裏的兩層宿舍樓。

大楊見狀，和丁天洋隔一個座位靠窗坐下，好離桌上倒扣的紙箱近些，示意小林坐在自己對麵記錄。

率先出示了證件，小林跟丁天洋要身份證。

丁天洋呲了聲，雙手抱在胸前，瞟了眼桌子正中間倒扣的紙箱，非常嫌棄地把視線投向窗外，拉長聲音，說，“賈所長陪我一起來的，你們還要看身份證嗎？”

“這是例行程序，請出示您的身份證。”小林一點不含糊地又重複了一遍。

丁天洋看了眼大楊，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啪地甩在桌上，哼了聲，雙手抱回胸前，繼續看向窗外。

大楊和丁天洋彼此都知道對方，沒打過交道，等小林登記完基本信息，大楊清了清嗓子，“丁天洋，我們目前正在和市局刑警隊聯合調查一件失蹤案，已經掌握的證據想跟你核實下。”

丁天洋像聽到笑話，依舊看著窗外，不屑地說，“楊隊長，你別拿市局嚇唬我，我舅白慶康想見市局宗局長，一個電話…失蹤案，跟我有什麽關係…呲…”。

“經調查，你爺爺丁豐收上周六去世，周一你在殯儀館買了個骨灰盒，是不是？”

丁天洋視線從窗外收回來，雙手依然抱在胸前，看著大楊，帶了一絲認真，說，“沒錯，我是丁家長子嫡孫，是我去買的，買了最貴的，有什麽問題嗎？”

大楊輕輕哦了聲，一直放在桌上的手輕輕敲擊幾下桌麵，像不知如何開口，丁天洋見大楊這樣，微微皺下眉頭，“楊隊，我很忙，你要是就問我這件事，我這全都跟你說了，還有什麽事嗎？”

大楊又看看丁天洋，好像真在猶豫，丁天洋見狀，神色恢複到進門時的不屑，又呲了聲。

“請你看下,是這個骨灰盒嗎?” 大楊一直在輕敲桌子的手提起桌上倒扣的紙箱，紙箱下是夏竹安屋裏發現的骨灰盒，已從證物箱裏取出，放在桌子正中間，在陽光下閃著昂貴的光澤。

丁天洋乍然看到桌上的骨灰盒，見鬼般嗷地嚎叫出聲，整個身體向後仰倒，椅子咕咚撞在牆上，他身子一歪，險些倒地，好在反應快，忙亂中抓住桌角，沒讓自己跌倒。等他扶著椅子坐好，已經拉著椅子坐在桌子一角，離骨灰盒最遠，靠門口最近的位置。

“…這…這是怎麽回事？…骨灰盒哪來的？”丁天洋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鎮定和不耐，變得尖細，帶著明顯恐懼。

大楊慢慢從口袋裏拿出手套，戴上，抬起骨灰盒，指著盒底的二維碼，說，“我已經去過殯儀館確認過了，這是你周一買的，丁天洋，我問你的第二個問題是，我們發現骨灰盒時，裏麵是空的，你知道怎麽回事嗎？”說著，打開骨灰盒，抬起一角，好讓丁天洋看清空蕩蕩的內裏，隻紅絨布上蒙了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