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同坐西窗下,盡聽風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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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青山》 (17)

(2022-03-16 12:12:17) 下一個

張垚在縣城出生,不到3歲全家搬進市裏,回縣城次數有限,從沒來過離縣城20公裏的丁家莊。丁家莊是大舅公老家,白茹玉姥娘家,白茹玉自己也有很多年沒回來過了。鄉俗,娘家舅舅地位高,今天大舅公辦白事,白家四兄妹全來了,每家整整齊齊三口人。

張垚點著刹車,小心跟在黑色雷鳥車後麵,把車停在路邊,路窄,右邊兩個車輪壓在土上。車還沒停穩,手機滴地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李燚發來老同學楊隊的電話。李燚這家夥倒是說話算數,答應的事從不食言,時間就不能強求了,反正他總在忙或者趕去忙的路上。張垚像往常一樣,對著手機語音留言,“收到了,謝謝啊,我剛到,還在車上呢,周六見麵聊。”

一下車,鋥亮的黑皮鞋就被厚厚灰土蓋住鞋尖,張垚想收都來不及,還沒等他從土裏回過神,刺耳的喧囂樂聲已衝進耳膜,他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抬頭就見戴著白帽子,一身孝服的大表舅握住最先下車的舅舅白慶康雙手,使勁搖晃,同樣裝扮的二表舅也握住了白雪川的手,兩個表舅臉上笑得花一般,像等了整天終於逮到獵物的獵人。

白茹玉下車就冷得打個哆嗦,攏了攏深綠色羊絨披肩,皺著眉頭看了眼腳上已經被土弄髒的酒紅色高統靴,問張垚,“冷嗎?”

張垚出門時就穿了黑西裝白襯衫,車裏沒覺得,下了車,風立刻就吹透了單層薄羊毛西褲,兩條腿上霎時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恨不能立刻回車裏,卻隻能緊緊身上的深灰色厚棉服,戴上棉服帽子,咬著牙說,“不冷,媽,你去忙吧。”棉服是白雪川平日放在後備箱,預備下工廠穿,前胸後背印著白家企業標識,平日張垚決計不會穿。衣服長短合適,就是太肥,白雪川的衣服比他的要大兩個號,他裹緊了衣服,還能感覺到縷縷涼風吹進骨頭縫裏。

白茹玉和嫂子、兩個妹妹跟在表舅和白家父子後麵,張世聞連襟三個跟在最後麵一齊向音樂方向走過去。

兩個表妹湊到張垚麵前,小表妹說,“二哥,等下我們跟著你,大哥今天可忙著呢。”兩個表妹都在白家公司上班,小表妹今年夏天剛畢業,年紀最小,在白家最受寵愛。舅舅和大表哥是白家門麵,到哪都是矚目的焦點,二表哥張垚人隨和,會照顧人,她們從小都愛跟他一起。

張垚正要說好,一陣冷風吹過,吹掉棉服上的帽子,他狠狠打了個噴嚏,小表妹咯咯笑著從包裏掏出個帽子遞給他,“二哥,我平時挺羨慕你的身材,今瞧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是決定不減肥了。”

張垚笑著接過帽子,紅彤彤的絨線帽,上麵有兩個亮閃閃長睫毛的眼睛,他正猶豫著怎麽戴上這可愛的女帽,兩個穿孝服的小夥子走過來,招呼他們,“是白大舅家的吧?”

小表妹跺跺腳,想把米色長統靴上的土甩下來,不耐煩地說,“我姓謝,不姓白。”

大表妹拽了下小表妹,和和氣氣地說,“我們是跟我舅白慶康一起來的。”

另一個穿孝服的小夥子遞給大表妹三根白布條,說,“白大舅家的,戴上這個。”

大表妹接過白布條,看著張垚和小表妹,示意他們跟其他人一樣係在腰上。小表妹接過白布條,看著張垚打理得格外精神的發型,起了玩鬧心,她從張垚手裏取過紅帽子戴在他頭上,再用白布條在那兩隻眼睛上胡亂繞了幾圈,遮掩住女帽。

張垚任小表妹胡鬧,反正這地方沒人認識他,等會他必須來張自拍留個紀念,看了眼周圍熱鬧的人群和完全陌生的麵孔,他把手揣進棉服口袋,悄悄跟兩個表妹說,“先去那邊轉轉吧。”

兩個表妹都說好,一人挽起張垚一隻胳膊,像三個長在一起的連體人,慢慢穿過看西洋景的人群,向音樂相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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