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青山》 （12）

四竹鎮在H縣邊上，不大，鎮上南北四條大街，吃喝玩樂都集中在這，出了鎮子，坡上坡下四麵都是果園。初冬，樹上的果子收完了，果園裏見不到人，空曠得很，隻有零落的幾片樹葉和沒結成的果子掛在樹上，遠遠看去，說不出的詭異。

夏竹安住在鎮外兩個上坡犄角，光線不好，地勢窄，上上下下不方便，種不了樹。他爸媽從前也種果樹，爸媽死後，他隻好住在這兩間從前看果園的簡易房裏。最外麵是他從果園撿回來的，果農剪下的樹枝，粗細長短不等，胡亂堆在最外麵，為堆出更大空間，他沒少和附近果農打架，果樹枝和簡易房之間的空地是塊不規則扇形，地上滿是他平日從鎮上撿回來的各種瓶瓶罐罐，廢舊電器、橡膠、金屬，夏天，這裏散發的味道讓人不敢靠近，也是果農打不過他的原因，這地本就種不了樹，又被他糟蹋成這模樣，誰也不願在這醃臢地方多待一分鍾。

郭越熟門熟路地順著果園小路開進來，七拐八拐把車停下，院門是兩塊廢棄的鐵門，被夏竹安牢牢綁在果樹枝上。

夏竹安下了車，推開鐵門，再來到車後，和郭越一起抬著黑口袋，一瘸一拐地來到屋後，屋後有個棚子，棚子一麵靠牆，另一麵是隨便立在地上的兩根樹枝，頂棚用幾根樹枝隨便遮了下，擋不住雨雪不說，連月光都能照到棚子裏破爛苫布。

夏竹安見郭越把手裏的黑口袋扔地上，也順手一扔，咕咚一聲後又咯吱一下，黑口袋碰到地上什麽東西。

夏竹安掀開棚子裏的苫布扔到地上，苫布下是口棺材，郭越來到棺材頭，拿下棺蓋立在旁邊，月光照在明顯單薄簡陋的棺材裏。

兩人合力把黑口袋放進棺材，郭越示意夏竹安去把死羊扛進來。

夏竹安不滿地嘟噥著，一瘸一拐地把死羊從車上卸下，扛進來，還沒轉過屋角，聽郭越在打電話，“…放心，放心，事情都辦好了…好好，我等你消息，可不敢拖太長，不然哪裏都不好交代…行、行、行…”

郭越收起電話，冷不丁見夏竹安扛著死羊站在他身後，罵了句“死樣子。”

夏竹安越過郭越，就要把死羊扔進棺材裏，被郭越叫住，“等等，你找塊布包上，一直躺著血，把我車弄髒不說，淌到外頭，讓人看見咋說？”

夏竹安見郭越抄手說話不做事，眼睛掃了掃，把死羊扔在破苫布上，胡亂包包，賭氣搬扔進棺材，咣當咣當響了幾下。再看郭越還不打算動手，他隻得抓住立在棺材邊的蓋子，咣當扔在棺材上，嘟噥著，“板子咋這薄？”

郭越哼了聲，“老王每次都買這便宜的，我能咋辦？哼！你以為每次都遇到上回那家？”

夏竹安站好了，衝郭越伸出手。

郭越氣哼哼掏出口袋裏的錢，數了幾張塞給夏竹安。

夏竹安一看數目不對，問，“咋這點，剛才人家給的不是這數。”

“先給這麽多，剩下的一起給！”

夏竹安不滿地呸了聲，“摳，這事還有分著給的？”

“啥錢不是人掙的，你以為出把力氣就來錢了？沒門路誰給你錢？不把事辦利落了憑什麽給錢？”

夏竹安撇著嘴聳聳肩，夜風穿過樹枝，發出呼呼聲。

郭越凍得打個哆嗦，說，“明天老地方見，人家給結算 ，我一起給你！嘁，你個瘸子還非要跟著，怕我少了你，我差你這點啊！針尖大的心眼你也就能掙針尖大點的錢！走了，晚上少喝點，別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