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春天 2020》59

”阿-嚏-”辛夷第三個噴嚏剛打出來，一件大衣兜頭蓋臉地罩住她，同時耿逸飛使勁摟住她肩膀向後一帶，她的手立時從王醫生手裏滑落出來，耿逸飛人已經站在她和王醫生中間。

辛夷拉下大衣，正看見耿逸飛用力在王醫生胸口推了一把，厲聲說，“卡西莫多，你怎麽就改不了這臭毛病呢？”

辛夷趕緊拽住耿逸飛胳膊，胳膊上肌肉繃得緊緊的，顯然他真生氣了。

辛夷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拉住他，壓低聲音，“噯噯，你別，別，我跟王醫生說話呢。”

耿逸飛又推了王醫生一把，被辛夷拉住，他甩不開，推人的力道小了，繼續喝問，“從小你就這樣，長大了居然還這樣，有人管你嗎？沒人管今天我管管你！”

王醫生縮著肩膀向後退，沒敢回嘴。

辛夷見門口有人站住看熱鬧，忙跟王醫生說，“王醫生，你回去忙吧！我們也回去了。”說完更用力拽住依舊發怒的耿逸飛。

王醫生倒退著兩步回到門口，疊聲說，“謝謝辛律師，我都聽你的，回頭我們再通電話，注意身體，別感冒了。”扭身回到門裏，邊走邊回頭看過來，還揮了揮手。

王醫生轉過廊柱就不見了，耿逸飛這才回過臉，依舊帶著怒氣衝辛夷問道，“你倆說什麽呢？他幹嘛拉著你的手？”

辛夷這才鬆開耿逸飛，好氣又好笑地說，“我打了兩個噴嚏，王醫生怕我感冒，正要給我號脈。你到底怎麽回事啊？人王醫生在這裏上班，你怎麽能這麽對人家？”說完，挽住他手臂，拉住他下台階。

耿逸飛依舊氣哼哼地，“他從小就這樣，見著個女的，就黏黏糊糊，哼，今天撞到我手裏，能輕饒了他嗎？”

辛夷見路上還有人回頭看他們，就問，“這麽晚來，你吃飯了嗎？車停哪兒了？”

耿逸飛轉了個方向，哼了一聲，“我氣飽了，不用吃了。”

辛夷又打了個噴嚏，“阿-嚏-”

耿逸飛見狀，終於不再說話，趕緊帶著她開車回去。

一進門，耿逸飛把辛夷推到浴室門口，扭頭就走。

辛夷洗完熱水澡，感覺好多了，出來一看，耿逸飛站在廚房裏，依舊沉著臉，看見她，衝餐台上冒著熱氣的紅茶努努嘴，“趕快喝了，嘁，就他會號脈啊？”

辛夷沒想到他還在生氣，趕緊喝幾口紅茶，問，“你還沒吃飯吧，坐下歇著，十分鍾就好。”

耿逸飛不滿地哼了一聲，聽話地坐在吧凳上等著吃飯，明顯地不那麽生氣了。

等耿逸飛喝完豆腐湯，吃了一盤煎餃子，辛夷剝著柚子，字斟句酌地說，“剛才我在醫院等你過來，給王醫生打電話，他正好沒事，我們就站在門口聊了會兒天，結果我凍得打了兩個噴嚏，他正要給我號脈，你就來了。”

洗澡的時候，辛夷改主意了，她原本想把雅欣和王醫生的事告訴耿逸飛，說不準他能幫上忙，可剛剛那一幕，明顯他對王醫生很有成見，這個時候，再跟他說方雅欣和王醫生那生米煮成一鍋飯的事，他不追到醫院去打王醫生都叫善良了，還是等王醫生說服了雅欣和宋院長再說吧！

耿逸飛吃了幾口柚子，抬眼看著辛夷，“這麽冷的天兒，你倆幹嘛站在外麵聊？”

“我抽煙呢，總不好進去啊！”

“你倆聊天兒，能有什麽大事值當你抽煙？說實話。”

“就是想抽了。”

“我告訴你，辛夷，你要是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去醫院，卡西莫多現在肯定在值班，對吧？”

“好好好，你別急，我說，我說！”

辛夷低著頭剝柚子，過了好一會兒，耿逸飛終於耐不住地開口，“快說啊！再不說我這就出門兒了！”

辛夷隻好放下柚子，抬起頭，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再等會兒，我腦子慢，還沒想好怎麽編呢！”

耿逸飛努力繃住臉，問，“那你什麽時候能編好？”

辛夷認真地算了算，“周末之前肯定編好，到時候我一定告訴你！”

耿逸飛站起身，雙手捧著辛夷的臉，略微用力來回揉動，咬著牙說，“周末之前我要是聽不到你編好的瞎話兒，哼，你知道隨軍家屬的手段，對吧？”

哪裏還用等到周末，第二天耿逸飛晚飯前趕到醫院，在參謀長病房外就聽見哈哈的笑聲，他看了眼門外的小史和一群醫生，大家都在笑，小史見他看過來，衝屋裏偏偏頭。

病房客廳裏隻有兩個人，穿著病號服的爸爸對著門，正仰頭大笑，一手握著背對門穿白大褂的宋伯伯，另一隻手拍著同樣在大笑的宋伯伯肩膀，兩個人身高差別太大，看上去爸爸像在拍個圓乎乎的大雪人。

笑聲裏間或夾著爸爸說，“老宋，恭喜，恭喜！”

耿逸飛有很多年沒聽過爸爸和宋伯伯一起這麽笑了，到底出什麽事，能值得這倆100多歲的老頭笑成這樣？

參謀長看見門口的耿逸飛，停下笑聲，皺著眉頭用力哼了聲，很不滿意似的。

宋院長笑著轉過身，聽耿逸飛不解地問，“宋伯伯，什麽事您這麽高興？”

參謀長鬆開握著宋院長的手，倆人一起向門外走來，宋院長得意地高聲說，“小飛啊，我要做外公了，當然高興啊！”

耿逸飛還在琢磨宋伯伯的女兒究竟是誰，就聽宋伯伯跟爸爸說，“老耿啊，這人生的事真是萬難預料，就說你吧，比我年輕，比我先結婚，按說你啥事都趕在我前麵了，可這咣當一下，我就要當外公了，再看看你，就算小飛現在立刻結婚，你當爺爺也比我晚吧！我總算趕在你前麵一回了！哈哈哈哈！”

參謀長好像還挺讚同宋院長，點點頭，“老宋啊！這一局我是甘拜下風了！”

宋伯伯還挺寬宏大量，“好說，好說！到時候我親自登門請你喝滿月酒！”

參謀長和宋伯伯走出門，耿逸飛一把拉住身邊的小史，低聲問，“宋伯伯要當外公？到底是誰和誰啊？”

小史著急跟上去，趕忙說，“當然是方姐和王醫生，哎，二哥，我得跟著首長，你鬆手。”

耿逸飛困惑地鬆開手，王醫生？哪個王醫生能配得上他家方雅欣？

醫生們三三兩兩地跟在小史後麵走，一兩句笑話飄進耿逸飛的耳朵，“還是承誌這小子厲害，直接摘了老師的心頭肉！”

“什麽呀，你看院長樂的，得意門生加上門女婿，現在連孩子都有了，一舉三得啊！哈哈哈…”

王醫生…王承誌…卡西莫多！原來是這小子！他竟敢… 耿逸飛咬著牙，這都什麽事啊？他現在特別想揍人，先揍誰？轉過身，辛夷笑眯眯地衝病房這邊走過來。

耿逸飛一把抓住辛夷的胳膊，進到病房，門都沒關，就跟她大聲嚷，“辛律師，你的瞎話兒編好了嗎？”

吃過午飯，辛夷接到方雅欣的電話，先是埋怨辛夷和王醫生背著她商量事，然後又謝謝辛夷替她考慮，最後命令辛夷必須做她的伴娘，通話時間不過五分鍾，方雅欣又吐了。

離開辦公室前，辛夷聽王醫生跟她匯報：已經和老師說了，老師樂壞了，催著他們趕快結婚。

事情圓滿解決，再麵對耿逸飛，辛夷跟昨晚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她笑著掩上門，拉著他坐到客廳沙發上，自己脫下大衣，又到衛生間洗手，之後坐在他對麵，從果盤裏挑了個蘋果，仔細看了看，好決定從哪裏下手削皮。

耿逸飛被辛夷這頓折騰鬧得更不耐煩了，依舊大聲催促，“說，趕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辛夷拿起水果刀，開始削皮，“雅欣那天不是故意到你那裏堵咱倆，她發現懷孕了，想跟我商量怎麽辦。”

“她懷孕了，跟孩子爹商量就是，有你什麽事。”

“咱們都知道王醫生當時在哪裏，說出來他還怎麽安心工作？雅欣堅持不告訴王醫生，我也沒辦法。”

“去！就卡西莫多那樣的也敢惦記我家方雅欣？他撒泡尿都照不著他自己，真他媽醜的不如回娘胎算了！”

“喲，方雅欣什麽時候成你家的了？這時候知道方雅欣是你家的，你欺負人家的時候怎麽不記得了？”

耿逸飛嘁了一聲，聲線明顯低了，“那昨天你和卡西莫多說什麽呢？”

“我和王醫生商量怎麽跟宋院長說，你說你昨天看見人王醫生，上來就推人家，我要是早都告訴你了，你想幹什麽？”

耿逸飛越想越來氣，聲音不由地又高了，“我保證揍得他親媽都不認識他！”

辛夷繼續削著蘋果，“你揍完他之後呢？王爺爺給他紮兩針就活血化瘀了，耿伯伯把你打得鼻青臉腫，我們沒人可憐你！”見耿逸飛不坑聲，辛夷繼續說，“耿逸飛，你憑什麽揍人家？就因為人長得醜？人哪兒長得醜了？我看王醫生世家出身，中西皆通，自小鍾情雅欣，為了她不惜改換門庭，重新修煉，秉性純良，忠實誠懇，沒什麽不好！”

屋裏熱，耿逸飛站起來脫掉大衣，扔在旁邊，氣哼哼地，“說你黑白顛倒，美醜不分都恭維你了，辛律師！”

辛夷把削好的果皮放到垃圾桶裏，取過一個盤子，慢慢把蘋果分成小塊，“要說王醫生長得不符合流行標準嘛，也就是牙不夠整齊，不過人真是聞過必改啊！我和雅欣開玩笑提了一句，嘖嘖，王醫生不顧三十高齡，愣是去箍牙，等個一年半載的，去了牙箍，就是一口整齊的牙，要是我還看不順眼，就建議他直接漂白，到時候看你們誰還敢說人醜？”辛夷把裝滿蘋果的盤子推到耿逸飛麵前，插上牙簽，“請問，耿總，你那口過份整齊的牙齒真是天生的？”

耿逸飛坐在辛夷對麵，不客氣地拿起一塊，放進嘴裏，“這些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從前咱倆怎麽說的？”

辛夷取過一張紙巾擦拭水果刀，“那天在你那兒，我要是告訴你，王醫生還遠在外地，萬一你鬧了出去，雅欣要一個人麵對你們一大幫人，根本無力抵擋，我當然要護著她…昨天的事，你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說要揍人王醫生，我怎麽敢跟你說實話？…雅欣不是年少無知，人家是兩情相悅，你這一摻和，宋院長是說你還是說王醫生？說你？你是娘家人…說王醫生？他們是青梅竹馬，自由戀愛，一點錯沒有。”想想這些，辛夷就忍不住直搖頭，“你倒是痛快了，所有人可就犯難了！你揍完王醫生，宋院長要是同意雅欣的婚事，你揍了人家算哪回事？王醫生父母也不樂意…宋院長要是不同意雅欣的婚事，雅欣可就真恨你一輩子了！”

耿逸飛聽著辛夷說完，正好吃了半盤蘋果，他放下手裏的牙簽，問，“你這麽護著方雅欣，萬一事情最後辦砸了怎麽辦？”

辛夷深深地吐出口氣，“我是一心為雅欣好，隻要最後能有個圓滿的結局，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我受點委屈有什麽關係？雅欣總有一天會明白，她一定不會怪我！”

耿逸飛傾身向前，“你就這麽愛舍己為人地成全別人？”

辛夷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方雅欣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了她，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絕對不後悔！”

耿逸飛坐直了，雙手抱胸，看著對麵的辛夷，夕陽照在她瘦消的臉上，光彩奪目，令他迷醉，他皺皺鼻子，“沒想到你還是個熱心腸啊，辛律師，那咱倆什麽時候去跟參謀長匯報啊？”

辛夷想了想，到底放低姿態，哀求道，“等雅欣的事都安排好了，行不行？求你了！”

耿逸飛抬起頭望向天花板，盡力掩住翹起的嘴角，從鼻子裏輕快地哼出一聲。

門外的小史抬了好幾次手，想推開虛掩的門，都被耿秉璋參謀長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