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春天 2020》48

耿逸飛被刺眼的陽光照醒。

熟悉的甜香，在他鼻端繚繞了整夜。

淡紫色小花被子和入眼的老舊家俱讓他慢慢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哪裏。

這一覺黑沉香甜，從沒有過的安心，連夢都沒有。

他伸了個懶腰，坐起來，老舊木床發出咯吱咯吱聲音。

“醒了？”是她的聲音。

“嗯！”他下地，地上放著雙嶄新的皮拖鞋，“你在哪兒？”

“外麵。”聲音從外麵的陽台傳來。

耿逸飛撩開白紗簾，辛夷穿著睡衣，手裏捧本書，坐在陽台藤椅上，北京城秋日午後最美麗的陽光給她全身鍍上層淡淡金光，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漾在她臉上 。

耿逸飛打開紗門，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裏是北京秋天特有的甘甜味道，混合著石榴、山楂和糖炒栗子。

辛夷伸開雙臂，帶著少有的嬌柔，“抱抱我！”

耿逸飛一步邁到她身前，微微彎下腰，她躍入他懷中，溫暖，馨香，柔軟，他用盡全身力氣摟緊她，像終獲追尋多年的珍寶。

“去-去-去，別看了，小孩子，不學好！”哐當一聲，對麵窗子重重關上。

耿逸飛冷哼一聲，“沒見過你爸你媽這樣兒啊！都學好了，能有你！”

辛夷在他懷中嗤嗤笑，“放我下來，我還得在這兒住呢！”

耿逸飛把她抱進屋才放下，不滿道，“大太陽底下幹的壞事才最多，少見多怪！”

辛夷哭笑不得，“沒想到你還有起床氣！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麽？下午了，餓不餓？”

耿逸飛肚子非常配合地叫出聲，咕嚕咕嚕，咕嚕咕嚕，聽得辛夷笑不可抑。

耿逸飛不滿地嘀咕，“有什麽好笑的？我餓了，行不行？”

辛夷趕緊收住笑，“行行行，太行了，吃飯吧！我也餓了。”

耿逸飛跟在辛夷身後，抱怨著，“那你還笑話我？太欺負人了！”

辛夷立刻認錯，“我錯了，以後不笑話你了。”說著，打開電飯鍋，鍋裏是熱騰騰的八寶粥，又從新買的小烤箱裏端出一大盤溫熱的煎餃子。

耿逸飛喝了口粥，空了不知多久的胃被溫暖慢慢浸透。

辛夷給耿逸飛盛了第二碗粥，勸他，“別著急喝粥，嚐嚐餃子，周末我特意跟於大嫂學的！”

耿逸飛咬了口餃子，三鮮餡，蝦放得特別多，放了糖，味道更鮮美，“好吃。”又上下左右地打量盤裏擺得整整齊齊的餃子，不滿地搖搖頭，“就是這包的手藝，嘖嘖，下回得親自教教你，省得出去丟我的人！”

辛夷放下粥碗，“你不是說愛吃餃子嗎？怎麽這麽多話？”

耿逸飛又夾了個餃子放進嘴裏，看著她，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咽下去，慢慢地說，“想堵上我的嘴，辦法太多了，吃完咱倆再交流一下！”

辛夷正喝粥，聽見這話，放下碗，看著他嚴肅認真的臉，終於說不出話來。

耿逸飛再夾起個餃子，看著她，慢慢放進嘴裏。

吃完飯，耿逸飛三兩下洗完碗，出了廚房一看，辛夷正站在客廳中央，看著鞋櫃邊他的旅行箱發愣，問，“怎麽了？”

辛夷扭過頭，探尋地問，“你昨天怎麽進來的？”

“從大門進來的！”

“你怎麽從大門進來的？”

“你怎麽從大門進來的，我就怎麽從大門進來的！”

“我用鑰匙開門進來的！”

“我也用鑰匙開門進來的！”

“你鑰匙哪來的？”

耿逸飛覺得這是個複雜的曆史問題，是實話實說還是沉默是金…

辛夷一手叉腰，一手舉到他眼前，“拿來！”

耿逸飛歎了口氣，曆史問題總是一言難盡，可糾結曆史就不能進步，不行就吃了眼前虧吧。於是乖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那套鑰匙，不情願地遞給緊跟在身後的辛夷，很不甘心地替自己辯解，“我可幫你打掃過衛生！”

辛夷接過鑰匙，轉身去了臥室，“昨天你快嚇死我了！”

耿逸飛覺得鑰匙問題雖小，態度才是最要緊的，跟在她身後低聲下氣地說，“咱有話好好說，不能上來就做這種帶有懲罰性質的事，不利於團結，我保證以後不這麽幹了，行不行？”

辛夷顧自打開大衣櫃門，拉出抽屜，取出個精巧的棕紅色木盒子，盒子很舊了，鑲著不同形狀的古舊貝殼，打開盒子，裝得滿滿的都是鑰匙鏈，她手輕輕拂過最上麵的幾個，低低地歎了口氣，說，“很小的時候，我希望能有自己的屋子，就收集鑰匙鏈，總盼著能用上它們…”她小心地翻動著，鑰匙鏈們爭先恐後地發出歡樂的聲音，她隨意拿出一個，說，“你喜歡哪個，挑一個！”

耿逸飛覺得她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成心在轉移話題，挑釁地問，“我都喜歡，你都給我？嘁！”

辛夷哼了一聲，威脅著，“眼下你要是不要，回頭可別後悔！”

從前耿逸飛好歹幹過無數次強買強賣的事，眼下被威脅著強行送禮還是頭一回，可他哪敢不要啊？隻能說，“要不你隨便拿一個就行，萬一我選中了你最喜歡的，你又舍不得多不好？”

“今天我心情好，隨你挑！”辛夷說著，又隨手拿起一個欣賞起來。

耿逸飛隻得隨手指了指，“那就這個吧！”

辛夷順著他指的拿起來看，是個金屬的小房子，拇指大小，房頂上做了兩個眼睛的樣子，鑲了兩顆閃閃發光的碎鑽，樣子很可愛，讚同說，“呣，你倒是會挑！”

耿逸飛又看了看一盒子眼花繚亂的鑰匙鏈，“那個…你要是真舍不得就算了！”

辛夷把落選的鑰匙鏈們又關進了暗無天日的盒子，然後打開另一個抽屜，從最深處拉出個黑色的天鵝絨大盒子，打開，盒子裏塞得滿滿的，看樣子全是舊物。最上麵放著個紅色天鵝絨盒子，耿逸飛知道裏麵裝著大哥的軍功章，還有個磨得光禿禿的紫紅色小盒子，媽媽的戒指就放在裏麵，看到這兩個物件，他的呼吸一下緊了。

辛夷留戀地撫摸著那個磨得鋥亮的小金牛鑰匙鏈，緩緩打開鑰匙鏈開關，一把一把輕輕取下兩枚鑰匙，再打開媽媽留下裝戒指的紫紅色小盒子，戒指繞了一圈圈的紅線，正靜靜躺在小盒子正中間。

辛夷把小金牛鑰匙鏈放進去，和戒指並排放在一起，又摩挲了幾下戒指和鑰匙鏈，關上盒子，扣緊小盒子上帶著淺淡鏽跡的搭扣，慢慢放進黑色天鵝絨大盒子裏，關緊，再把大盒子緩緩推進抽屜深處。

耿逸飛的眼睛緊緊跟著她的每個細微動作，見她推上抽屜，用他剛剛“選”中的鑰匙鏈重新穿好兩枚舊鑰匙。

辛夷轉過身，用兩根手指捏著鑰匙鏈，拉過耿逸飛的手，把重新穿好的鑰匙放進他寬大的手掌，囑咐著，“給你，以後可不許再嚇我了，不然我隨時收回…還有啊，別把車堵在路口，早上我出門買菜，居委會大媽跟我抱怨半天，讓我挪車…你那車那麽大，可不好停了，我找了半條街才找到車位，你怎麽淨給我找麻煩啊…記住，這鑰匙鏈是你自己挑的，萬一後悔了，可別說我早沒告訴你…”

耿逸飛皺著眉聽她不停地抱怨，聽得他腦仁兒疼，哼哼著答應了兩句，可她一直沒完沒了的，隻得無奈地把她摟進懷裏，低頭輕輕堵上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