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話總是在黃昏時分打來,聲音懶懶的,好像剛睡醒,他問她在哪裏,在做什麽,吃了什麽…然後匯報他自己前一天的行程,去了哪裏,見了誰,做了什麽,吃了什麽…
兩人通話時間有長有短,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說話。
她大部分時間都在聽,聽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絮絮說著昨日細碎種種,恰如窗外秋日黃昏的金色光芒點點散落在身上,暖暖的,舒服極了。
她盡可能收集一切可以看到的新聞、報道和評論,甚至深夜到方雅欣那裏看“內部資料”,劉律師常會“順手”把最新消息轉發給她。她想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每個細節,因為事關他,事關他的平安。
他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她也沒問,她知道他肯定會盡快回來,肯定。
他沒如劉律師說的“快點滾回來”,但他出現在她麵前的方式確是出乎意料。
近九月底,辛夷在辦公室加班直到淩晨兩點,等她拖著僵硬的身體爬上5樓,慢慢打開501的門,她已經沒有力氣捂住嘴,更沒有力氣尖叫了:客廳裏亮著昏暗的台燈,有個男人仰麵睡在窄小的沙發上,地上散落著幾頁報紙。
辛夷深吸口氣,定定神,脫了鞋,向前走幾步,認出了蓋著外套的耿逸飛,他…他怎麽睡這兒了?
雙人沙發實在太小了,他頭枕在一側扶手上,雙腿蜷著頂住另一側扶手,雙腳穿著鞋搭在地上,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另一隻手裏捏著一角報紙,看樣子是突然困得受不了,還沒全放下手裏的報紙就倒下睡著了。
辛夷轉身關上大門,正看到鞋櫃邊他的行李箱。
她輕輕放下手裏的皮包,跪坐在沙發邊,熟悉的古龍水味向她襲來,用力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香氛在她血液裏縈繞,回轉,最終流回心髒,帶著特有的甜蜜滋味…人人眼中成功、富貴如他,在最孤獨、最恐懼的時候,選擇的不過是她這小小鬥室中剛能容身的沙發…
辛夷頭靠在沙發邊,離得近了,能聽到他沉沉的呼吸。出事後,她沒睡過一個踏實覺…夜裏,總是夢到他如往日般坐在那打電話,轟隆一聲,電視上看到的最震撼的那一幕又在夢中出現…然後,她就醒了,再也睡不著了…親身經曆過的他,怎麽可能睡得著覺…看他寬厚的肩背,結實的大腿,溫暖的雙臂,誰會想到他從小到大經曆過無數噬心的痛苦、恐懼和傷害…以後,她再也不會和他吵架了, 不論他多不講理,她也絕不再跟他吵了。
沙發實在太小,他肯定睡得不舒服,扭動幾下,原本仰躺的臉側過來正對著辛夷。日常表情豐富的他,睡著了,臉上眉目周正平和,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興奮、狡黠,沒有憤怒、促狹…沒有一絲曾無數次惹惱過她的表情…明天她一定要把這張臉畫下來,日後他要是還敢囂張跋扈地欺負她,她就舉著畫告訴他,她隻喜歡他此刻的模樣,令她最安心,最幸福的模樣。
看了會兒他沒有表情的睡臉,辛夷實在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放在他臉上。平時他可是個講究到了極致的男人,不但胡子、鬢角,就連鼻毛都修得無可挑剔,她的手立刻被他至少兩天沒修剪的短短胡茬紮得酥酥的,順著鬢角她又掠過他眼睛、眉毛,滑到他柔軟、濃密的黑發裏,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酥軟的觸覺從指尖不停息地輸入肺腑,讓她整個人像在雲端一般。
跪的時間有點長,辛夷想稍稍挪動下膝蓋,手無意中碰到地上散落的報紙,輕輕一聲“嗤”響,他頭一晃,眼睛瞬間就睜開了。
這是耿逸飛大半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沒有奇奇怪怪的嘈雜聲音,沒有刺鼻的煙塵味道,隻覺得渾身上下暖融融的,像住在遙遠的雲端,所有的一切都新鮮整齊,在他觸手可及的每一個地方…驀地,嗤的一聲,他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臉,是他心底最向往的溫暖和渴望。
耿逸飛探手抓住辛夷放在他頭上的手,緊緊攥住,不滿地低聲抱怨說,“都幾點了,才回來?我不在北京,怎麽還有人敢這麽欺負你啊?”
辛夷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跪坐在地上,抓住他另一隻手,摩挲著,“你才是最欺負人的,好不好?”
耿逸飛不滿地嘁了一聲,“還挺記仇!”說完把她纖小的手指放進嘴裏,狠狠咬了一口,問,“疼嗎?”
真有點疼,辛夷嘶了一聲,抱怨說,“又欺負我,你自己也咬一口。”
耿逸飛很聽話,真的咬了自己一口,皺著眉說,“嗯,看來不是做夢!”說完,他從沙發上滑下來,坐在地上麵對她,手稍稍用力,把她摟跪在膝上,說,“有點不像真的,你也咬我一口。”
辛夷跪在他膝上,伸手摟住他脖子,挺直身體,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下,看著他亮閃閃的眼睛,問,“行嗎?”
耿逸飛看著她眼裏溢滿的光芒,很不滿意,“嘖,再使點兒勁兒!”
辛夷騰地跪直身體,壓住他雙肩,用力在他唇上吮吻起來。
下一刻,他雙臂用力摟緊了她,雙手抱住她的頭,開啟焦灼的雙唇,含住了她,柔軟的雙唇,帶著她的馨香,讓他止不住想要更多,他緩緩探出舌尖,慢慢舔舐著她溫暖的口腔,膠著在她的每一分唇齒間…
他抱住她的頭,吻得霸道極了,令她無法動彈,隻能任他的唇肆意遊走,翻攪…他舌尖輕緩,在她猝不及防的每個瞬間撫慰著她每一點欣喜和失落…
地上散落的報紙在他們身體不停的輾轉碾壓下發出時斷時續的破碎聲音,耿逸飛最終不耐煩地稍稍離開她的唇,喘息著低聲說,“以後不許買報紙了,除了壞消息,隻會瞎搗亂…”
辛夷的唇水潤紅腫,眼睛裏漾著水光,時斷時續地喘息著辯解,“這…明明是你…買的報紙,又…耍賴…欺負人…”
耿逸飛盯著眼前誘人的紅唇,很不滿意,聲音低沉,“胡說,你什麽時候見我耍過賴?”辛夷正要開口,聽見他更暗啞的聲音,“我不喜歡耍賴,隻喜歡欺負你,行嗎?”
說完,他更緊地摟住她,灼熱的唇落在她唇角,帶著醉人的欲望…
辛夷承接著他越來越重的吻,撐著他肩膀慢慢站起來,耿逸飛一手摟住她的腰,帶進懷裏,一手扶住沙發靠背,站起身,一直隔在兩人之間的外套滑落下來,他踢開外套,再一用力,把她抱進懷裏,邁了兩大步,進到臥室。
潔白的月光透過薄薄沙簾,將紗簾上重重疊疊的花朵鋪灑在臥室的每件家俱上,他把她輕輕放在月光鋪成的花海上,看著她身上臉上輪廓模糊的層層花朵,一顆一顆慢慢解開她襯衫上的紐扣…
…觸手是他滾燙的肌膚,滾燙的熱流順著手臂瞬間流入心間,和著他同樣滾燙的吻,漸漸在她身體內外流淌開來…
…她打開全部感官,和著打開的身體一起,毫無保留地接納了他…
…他一點一點沉浸在她的溫暖中,是他最渴望擁有的溫暖,能幫他擺脫掉所有的暗夜、離恨和不甘…
…一深一淺兩道呻吟聲交織在靜謐的秋夜裏,如世間最和諧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