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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著陳秀麗忙完,一起逛街,購物,我給他買了幾件襯衫和內衣,想著給他幾乎空蕩蕩的衣櫥填上點東西。
陳秀麗心情也很好,和我說著最近的減肥成果,陳秀麗想減肥應該和洪天明關係不大,但是隻要陳秀麗高興就好!
快六點了,他發來短信,“對不起,今天不回去吃飯了!”
陳秀麗聽我說了,一拍巴掌,“那咱倆好好吃一頓!”
我揶揄陳秀麗,“你不減肥了?”
陳秀麗眨眨眼,“吃完了我回去跑步就行!”
我和陳秀麗吃完飯回到他的宿舍,已經九點了,他還沒有任何消息。我本想回老爸老媽那,想想還是等他回來,盡快和他說說我的想法,聽聽他的意見,也許他有什麽別的更有建設性的想法也未可知!
天悶悶的,要下雨的樣子,我把早晨洗的衣服從院子裏收回來,疊好,收到櫃子裏,給花花草草澆點水,快十點了,他還沒回來。
我有點困,躺在床上,看了會書,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翻個身,撞進溫暖的懷抱,“回來了?”
“嗯!”
“幾點了?”
“十二點了!”
“我有事跟你說!”
“明天吧!隻隻,今天太累了!明天一早我聽你說!”
“唔…”我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又睡著了。
“鈴鈴鈴…”是老式電話的鈴聲,他的手機。
他一手輕輕遮住我的眼睛,一手擰亮台燈。
他聽著手機,很快坐起來,“好,我馬上到!謝謝!辛苦你了!”
他的手一下一下輕捏我的臉,“隻隻,醒醒,醒醒…”
電話鈴聲早就吵醒了我,我睜開眼睛,聲音黯啞,“怎麽了?”
背著光,他臉上神色不豫,“急診來電話,劉叔叔剛送到醫院…,我馬上去醫院,你願意一起來嗎?隻隻?”
我還不太清醒的大腦反應了一下,劉叔叔?…劉紅梅的爸爸?
我立刻坐起來,“好,我陪你一起去,我哥呢?”
他下床穿衣服,“急診說已經給淩雲打電話了,他現在應該快到醫院了!”
我幾下穿上衣服,“咱們快去吧!”
淩晨三點的街上隻有路燈孤寂地亮著,偶爾一輛車飛快地從我倆身邊疾馳而過。我緊緊摟著他,坐在後座,“劉叔叔怎麽樣?”
他聲音低沉,“劉叔叔心髒一直不好,去年就進過急診,這個時間…”
淩晨時分送到中心醫院急診的心髒病人…
我深吸了口氣,“除了樊老師,劉叔叔身邊好像沒什麽人啊?”劉叔叔和樊老師隻有劉紅梅和劉秀梅姐妹兩個孩子,劉紅梅和小沈晞在西雅圖,劉秀梅一家四口在東京。
“所以上次急診留的是淩雲和我的電話!”他騎行的速度加快了。
沈淩雲已經到了,見到他,摟著他肩膀說了聲謝謝!
我走到沈淩雲身邊,低聲叫了聲“哥,我也來了!”
沈淩雲拍拍我的肩膀,點點頭,沒說話!
他到一邊和急診的醫生說著什麽,又招手把沈淩雲叫過去,我遠遠地看著,他們幾個人的神色都挺嚴肅,我的心不禁一沉!
沈淩雲一直都沒說話,隻在最後拍拍他的肩膀,低著頭從我身邊疾步走過,不知為什麽,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和急診的醫生又說了會什麽,才過來,“隻隻,劉叔叔情況不太好…淩雲去打電話了。”
我抓住他的手,“劉叔叔到底…”
他咧著嘴角,全是無奈,“送來的有點晚了…樊老師年紀大了…隻隻,樊老師現在也在急診躺著,你去那裏陪著樊老師好嗎?淩雲在給紅梅和秀梅打電話,希望她們能盡快趕回來…”
西雅圖和東京,另一個世界,她們什麽時候能趕回來?
我說,“好,你告訴我哥,我去陪著樊老師!”
他捏著我的胳膊,“累了去我辦公室躺一會兒,隻隻,我會一直在醫院!”
我點點頭,轉身跟著護士去了急診。
急診護士說,劉叔叔和樊老師是一起被救護車送來的,情況嚴重的劉老師進了急診搶救室,稍好點的樊老師因為血壓高正在輸液觀察。樊老師和老媽一樣歲數,血壓高,很多年了。
樊老師躺在急診觀察室的一個小隔間裏,被白色布簾和其他人隔開,我在護士的指點下撩開布簾,坐在樊老師床邊的椅子上。
樊老師沒有教過我,她是省一中的地理老師。劉紅梅成了我嫂子之後,逢年過節我見過樊老師不少次,出國以後每年我差不多都能和樊老師見上一麵。樊老師不愛說話,除了操持家務就是寫寫毛筆字。劉紅梅的妹妹劉秀梅很早就去了日本,這兩年劉紅梅陪著小沈晞在西雅圖,我每年回來都去看看樊老師和劉叔叔。
瘦小的樊老師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很紅,呼吸急促,身上接著觀察的儀器,床邊的點滴瓶子裏掛著半瓶藥。
我摸摸樊老師的手,冰涼冰涼的。
現在是北京時間淩晨四點,東京時間早晨五點,不知道劉秀梅能不能趕上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到北京,再坐一個小時的飛機飛回省城?
至於劉紅梅,西雅圖時間應該是中午12點,究竟能趕上哪班飛機,越過寬闊無邊的太平洋趕回來?
他跟我說過,他是醫生,肯定知道輕重緩急,如果他讓沈淩雲給劉紅梅姐妹打電話…我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急診觀察室裏人來人往,加上器械,儀器的聲音,說不上嘈雜,但絕不是安靜。隔得不遠,急救車的鳴叫聲 一陣陣地傳過來,坐在這樣的環境裏,我的心髒也仿佛在不規律地陣陣緊縮著。
淩晨五點。
沈淩雲過來看看樊老師,順便給我帶來一瓶水,“紅梅和秀梅都說會趕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來!小雲,辛苦你了!”
我搖搖頭,“哥,你放心,我在樊老師這邊守著,你盯著劉叔叔吧,劉叔叔那邊情況怎麽樣?”
沈淩雲歎了口氣,沒說話。
早晨六點。
樊老師剛換過藥瓶,他穿著白大褂進來,看了看樊老師床邊各種儀器上的數字,“織雲,困嗎?”
我搖搖頭,“沒事?你呢?”
他摸摸我的臉,“我習慣了,去洗個臉吧,出門的時候都沒洗臉吧?”
我也摸摸臉,“別管我了,你去忙吧,”
他微微牽動嘴角,拍拍我的臉,撩開簾子,走了。
早晨七點。
醫生護士交接班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聲音更嘈雜了。
樊老師呻吟了一聲,我湊過去,樊老師又沒聲音了。
早晨八點。
沈淩雲和醫生一起來了,他們把依舊昏睡的樊老師送進了病房,我跟過去,見到了新請來的護工。
一臉疲憊的沈淩雲看著我,“小雲,去小杜那洗把臉,吃口飯!”
我問,“哥,你呢?”
沈淩雲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說,“我不累,你去歇會吧!過一會樊老師的妹妹就來了!”
樊老師的妹妹住在離省城不遠的另一個城市,這個時間才能趕來。
我到他的辦公室洗洗臉,喝了半碗粥,去找沈淩雲,我哥還沒吃飯呢!
早晨八點半。
沈淩雲坐在急診搶救室門外,麵無表情!
我坐到沈淩雲身邊,遞給沈淩雲一瓶水,沈淩雲接過水瓶,拿著,沒喝,又麵無表情!
劉紅梅姐妹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趕回來,樊老師的情況才稍有好轉,絕對不能打攪,他說劉叔叔的情況不太好,萬一…
搶救室的門打開,早前見過的醫生向我們走過來,我拉著沈淩雲站起來,疾走幾步迎上去,醫生麵色沉重地衝我們搖搖頭。
好像有什麽東西抓住我的腳,用力向下一拽,我的腿突然軟了,用力抓住沈淩雲,“哥…”
沈淩雲扶住我,聽醫生說,“你們去和病人告個別吧!”
搶救室裏,護士正在整理從劉叔叔身上撤下的儀器設備,搬走。
從前見人總是笑眯眯的劉叔叔半閉著眼睛,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急救床上,灰白色的身體上蓋著白被單,除了我和沈淩雲,搶救室裏空蕩蕩的,護士推著裝滿儀器設備嘎吱嘎吱作響的小車漸漸走遠。
沈淩雲放開我,站直了,向劉叔叔深深地鞠個躬,嗓音嘶啞,“對不起,爸,紅梅和秀梅還沒到,我替她們送送您!”
沈淩雲慢慢直起身,我看見兩行眼淚從沈淩雲的臉上緩緩流下!
早晨九點。
他一臉嚴肅地對站在樊老師病房外的沈淩雲說,“進去後,不許和樊老師提劉叔叔的事,明白嗎?”又轉向我,“織雲,你暫時別進去了!”
沈淩雲聽話地點點頭。
我說我明白。劉紅梅姐妹還沒趕回來,大女婿和娘家人來看看很正常,如果唯一留在國內的大女婿家人全都來了,剛恢複過來的樊老師不用多想都明白怎麽回事!
他看看我又看看沈淩雲,衝著病房一努嘴。
沈淩雲用手使勁擼了一把臉,深深吸了口氣,推開病房的門,語氣輕鬆地叫了聲,“媽,您好點了嗎?”
病房的門關上了,擋住了屋裏的笑語。
有緣好!
四十歲之後,碰到這種事的機會好像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