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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門口,“沈叔叔,江阿姨!”又衝我點點頭,“織雲回來了!”
不知為什麽,剛才在老爸老媽麵前我所有的勇氣仿佛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隻剩下心裏一股酸澀,一股欣慰外加一股委屈頓時混亂無章地同時湧了出來,堆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梗得我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小杜,怎麽這時候過來?”殷勤好客的沈淩雲站起來。
“這不正好路過,把沈叔叔和江阿姨的體檢報告送過來嘛!”他把手裏的文件袋遞給沈淩雲。
我瞥了眼一本正經的沈淩雲,中心醫院副院長、大名鼎鼎的神經外科專家杜若謙醫生,竟然在工作日的晚上,滿頭大汗地親自給鐵哥們的老爸老媽送區區幾頁紙的體檢報告!
這就是我親哥說的有事會幫我圓圓!
老爸看看我又看看他,笑著招呼他,“來,小杜,坐!”
老媽又拿張紙巾擦擦眼睛,衝他勉強笑笑。
我挑了顆草莓放進嘴裏,輕輕地咀嚼,防止眼淚流下來。
妝模作樣的沈淩雲接過他手裏的文件袋,打開,“小杜,我爸我媽今年的指標怎麽樣啊?”又抬頭看我,“小雲,給你杜哥倒杯酸梅湯,涼的!看小杜這一臉的汗!”
我站起來,到廚房,開燈,打開冰箱,趁機擦去不爭氣的眼淚,給他倒了滿滿一杯冰涼的酸梅湯!
他一口氣喝掉半杯,衝我感激地笑笑,“謝謝!”
我坐在老媽身邊,聽他給全神貫注的沈淩雲解釋著各項體檢指標,結論是:和去年一樣,指標都正常!
老爸聽完,“謝謝你啊,小杜,還特意跑一趟!”
他喝完剩下的半杯酸梅湯,“沈叔叔,不客氣,應該的!”
沈淩雲象想起了什麽,“小杜,這個點兒過來,你還沒吃飯吧!”也不等他反應,扭頭吩咐我,“小雲,去,給你杜哥做碗麵!”
我又進了廚房,關上門,長長地吐出口氣,想著給他做碗什麽麵。
水開了,我正要下麵,身後傳來他的聲音,“我吃過了來的!”一隻手伸過來,關上火,順勢摟住我。
老爸老媽還有眼裏不揉沙子的沈淩雲都在客廳裏,他居然敢…我扭了一下,他反倒更緊地摟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淩雲陪著叔叔阿姨出去了!”
我全身的力氣頃刻間“嗖”地一下全都卸掉了,放下手裏的麵和筷子,捂住臉,終於哭了出來!
他雙手握住我的腰,讓我麵對他,我伏在他胸口繼續哭。
他一手摟住我的腰,另一隻手抱住我的頭,就像抱個初生的嬰孩,“淩雲讓我趕快來,說我不來,要不他揍我,要不我再後悔半輩子,隻隻,怎麽了?”
我抽抽噎噎,“剛才,我…我跟我爸…我媽說了!”
他立刻就明白了,“叔叔阿姨說你了?”
我在他懷裏搖搖頭。
他語氣裏帶著笑意,“那你哭什麽?”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尤其他來了之後,反正我就是覺得委屈,就是想哭!
他一下一下地摸著我的頭發,“讓淩雲看見你哭腫了眼睛,以為是我惹的你,回頭真揍我!”
現在我真的覺得我親哥不可能揍任何人,我親哥嘴裏動輒的揍人其實不過嚇唬人玩而已!
“我哥揍過你嗎?”我抬起臉,用手指抹去眼淚。
“嘿嘿…”他傻笑。
“小時候不算啊!”上大學前,在地質大院住的時候,他被沈淩雲揍過兩次。一次是出去玩,沈淩雲騎得快,他騎車帶著我在最後,拐彎的時候沒留神,讓我摔了一跤,傷口看著挺嚇人,其實很快就好了。記得當時我還坐在地上哭呢,沈淩雲衝回來,給了他幾下,還罵他,“你竟敢把小雲摔了!”他好像什麽話也沒說,馬上抱著我去了醫務所。還有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和沈淩雲都掛著傷回來,問誰誰都不說!
他笑笑,“好了,說出來就好了…隻隻,不哭了,咱們出去走走吧!”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我眼角的淚,
我離開他的身體,“你身上什麽味啊?”他身上混合著消毒水味,汗味,還有說不出來的食物的味道。
他拉起襯衫的前襟聞了聞,“我正和人吃飯,淩雲就一路催我,讓我務必在七點半前趕過來!”
還好,他當時沒在手術室,不然凶殘的沈淩雲就是事後把他揍成一灘爛泥也沒用了!
我故意皺皺眉頭,“這麽難聞,把你扔到路邊都沒人要!”
他摟著我的肩膀,“隻隻,誰嫌棄我都行,你別嫌棄我就好!”說完還用力握握我的肩膀。
我覺得他話中有話,“杜若謙,你什麽意思?”
他倒是坦白,“就是你理解的意思,隻隻,你怎麽理解都行!”
我撇撇嘴,好好洗個臉,換上T恤短褲,和他一起出門。
老爸老媽住的小區臨著一條河。老爸老媽剛搬來的時候,河邊稀疏地長著幾顆柳樹,這幾年,河岸的綠化年年在變,除了柳樹,還栽上了各種常綠灌木和銀杏之類的喬木,四季顏色絢麗,賞心悅目,至於花卉,種類就更多了,我陪老媽散步的時候總聽她念叨各種花。
六月時節,高考已過,期末來臨,孩子們都被家長們陪著苦讀,河邊的人不多。緊鄰河岸是暈黃的路燈,花圃裏零落著低矮的太陽能地燈。偶爾地有幾對小情侶在暗黑的角落裏和樹影,花叢融為一體。
我倆沿著河岸向中心醫院的方向走去。老爸老媽搬過來我就發現,沿著河岸邊的小路,走半個小時就是中心醫院的後門。
很久很久了,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我倆沒這麽悠閑地一起散步了,河水在身邊咕咕地流淌,伴隨著蟋蟀吱吱的叫聲。
他捏捏我的手,“隻隻,這幾天我特別忙,根本沒時間給你打電話!”
我歎了口氣,好像從他上大學,“忙”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標誌了,“忙什麽呢?”
“主要是準備向上報的幾個科研成果,我現在負責這一塊,部裏也挺重視,老戴跟我說,要是能抓好了,中心醫院的排名肯定還能再上幾位!”說起工作,他來了精神,“現在我的手術量倒是沒從前多了,以指導為主,隻有特別重大、疑難的,或者指定的才上。不過吧,這樣我的壓力反倒更大了!”
我能理解,就象我現在,真正動手的機會沒有從前多,但是一旦我動手,都是真正費心費力,或者同事們沒有太大把握,要不就是幹脆做不了。我有足夠的經驗,但是任何時候,也不敢說有足夠的把握,每次都是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才得以完成的!
“還有呢?”我問,樹叢後的小情侶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倆同時低頭笑笑,“剩下的就是一些雜事和不得不去的應酬,今天就是。還有些特別緊急的事…隻隻,跟我說說你們這次玩的怎麽樣?”
我歎了口氣,“玩得好,心情不好!”
他奇怪,“邏輯上說不通啊!”
我跟他解釋,“我想去玩的地方都去了,可一路上都在想著怎麽和我爸我媽說,晚上睡不好覺。”加上他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消息,“還有…”我猶豫著,“陳秀麗心情不好,我也就…”
他想了想,“陳秀麗心情不好?是不是她家老洪?”
我問他,“你知道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聽說老洪和手下一個女的…”他看看我,“不過,你也知道,這種傳聞,真假難定的!”說完他自己都笑笑。
見我沉默不語,他問,“難道是真的?”
我隻好承認,“陳秀麗知道了!”至於陳秀麗的其他傷心事,我覺得還是別跟他說了,那畢竟是女人間的私房話!
他轉移了話題,“這幾天我也沒睡好覺…每天忙完,拿起電話一看,都快十二點了,就沒敢給你打電話。”
我安慰他,“十二點之前我肯定沒睡覺!”
他說,“那好,以後我先問問你,再打電話!”
我指著前麵,“這麽快,都到醫院了!”
有緣好!
親的就是不一樣哦!
多謝ruohui支持!
西窗,一路追著你的美文,每天看到有更新,就覺得好開心!希望這對好好在一起了,別再重複以前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