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同坐西窗下，盡聽風雨聲
58
我扭回頭，繼續抽煙，沒理他。
我壓根不想見他，他來了，我沒有辦法，躲出來，難道還不行？
夜風從身後吹過來，吹走了煙味，把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一波一波地送過來，以前我從來沒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如此濃重！難道真是現在天天待在醫院的緣故？
我抽完煙，把煙蒂扔在地上，毫不憐惜地用靴子狠狠地碾滅。
我轉過身，想從他身側過去。雖然小包廂裏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的事，我也不願意和他同時消失這麽長時間。
“我都聽見了！”他開口，聲音沙啞。
我站住。他都聽見了？聽見什麽了？
他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望著我，“織雲，剛才你和陳秀麗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雙手抱在胸前，“杜哥，剛才陳秀麗還說你現在忙得家都回不去，怎麽，都有時間來聽我們姐妹說閑話了？還是回家去陪陪嫂子吧！”
他刹時變了臉色，“我想陪誰是我的事，不用你沈織雲操心！”
哼！臉變得還挺快，看來當了官就長脾氣，“杜哥，你的事的確輪不到我來管，不過嫂子都鬧到醫院去了，萬一影響你將來當院士，就不好了！”
他冷笑著，“沈織雲，我當不當院士，和你有關係嗎？”
他今天這是怎麽了，居然跟我發火？我兩年沒見他，難道還惹著他了，“杜哥，你現在做什麽都和我沒關係，你要是想呆在這裏，我走好了！”我剛邁了一步。
他的右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半截又放下了，“沈織雲，你別走，我告訴你，張娜去醫院鬧，就和你有關係！”
我哭笑不得，我也有兩年沒見張娜了，能和我有什麽關係，“杜哥，我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我想立刻離開。
他堵住我，“張娜去醫院鬧誰，你知道嗎？”
中心醫院那麽多人，我認識的一雙手就數過來了，“嫂子鬧誰，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抽著一側嘴角，笑得特別怪，“張娜找小董鬧，你不會不知道原因吧？”
小董？我知道中心醫院姓董的…隻有董智芝…很多年前，她替我背過黑鍋，難道如今她又替我背黑鍋了？可是，“杜哥，嫂子怎麽想跟我沒關係，你怎麽做，也和我沒關係。”我上下打量他，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喝過酒了，“杜哥，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家，和嫂子好好解釋，你在這裏跟我說什麽都沒用！”
他惡狠狠地，“沒錯，我跟誰說都沒用！沈織雲，這下你高興了吧！”
我有什麽高興不高興的，“杜哥，你要是累了，也早點回去休息！”
“沈織雲，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不許走！”
他今天這是怎麽了？完全是在無理取鬧啊！我兩年沒見他，除了和老安結婚，沒做什麽惹著他的事，他和小董護士之間的誤會就算和我有關係，又能…他和小董護士之間的誤會？這誤會隻有我知道原因，這原因他明白，我明白，就是小董護士都未必明白，他確實沒法跟任何人解釋，也解釋不清！可我又能做什麽呢？找到小董護士，說杜醫生從始至終叫的“隻隻，讓我再睡會兒！”都是我，不是你！又或者直接告訴張娜，你丈夫半夢半醒的時候叫的“隻隻，讓我再睡會兒！”不是“智芝”，那個“隻隻”多年來根本就是我沈織雲，我是你丈夫心心念念永遠忘不了的夢中情人！
心心念念永遠忘不了！心心念念永遠忘不了！
心心念念，心心念念…仿佛有隻手在我原本一直撐得鼓鼓的心上輕輕捏了一下，釋放出什麽，“杜哥，我後天就回去了，如果你覺得我說什麽能讓嫂子不生氣，不誤會，我就去說！”我繞過他，“杜哥，我走了！”快步向玻璃門走去，這次他沒攔我。
我拉開玻璃門。
“對不起，織雲，我不是故意的！”他說，聲音不大，我全聽見了！
我頓了頓，關上玻璃門，回到小包廂，堆出笑臉。
醉醺醺的沈淩雲把車鑰匙扔給我，“小雲，哥今天喝多了，你開車！”
我坐上沈淩雲新買的豐田巡洋艦，係上安全帶，啟動，開上主路。
“是小杜自己要來的，不是我讓他來的！”沈淩雲打了個酒嗝，“來吃飯之前，我剛從公司出來，小杜正好來找我，他問我晚上有事嗎，我說有事，家裏人一起吃頓飯，他問我是不是你回來了，我說是，他說他還沒吃飯。”
他沒吃飯，我親哥就帶他來讓我吃不下飯！我無話可說！在紅燈前停下。
“小雲，我做哥哥的，到如今，你倆的事，我不想說什麽，可作為男人吧，我還是想跟你說幾句！”沈淩雲一改剛才上車時的懶散樣，在副駕駛座上坐直了，“當年，不論你倆因為什麽分手，他一個人回來，所有人都認為是你把他甩了，你肯定不明白男人麵對這種事的心情…小雲，你反正在國外，離得遠，可以不用考慮，可他周圍都是熟悉他，熟悉你的人，你讓他怎麽說，怎麽做？…有一次和他們戴院長喝酒，戴院長說當時怕小杜心情不好，連手術都不敢讓他上…可人家小杜吧！還真挺讓人放心的，工作上一點差錯都沒有！小雲，我估計自己都做不到！”沈淩雲歎了口氣，“這幾年，對我，對老爸老媽，原來什麽樣，還什麽樣，裏裏外外，隻要是能幫上的忙，能幹的事，從來沒二話，老媽都說，女婿也不過如此啊！…小雲，國內有些情況你可能不太了解，像小杜這樣的外科醫生…唉！反正好多事我都未必做的到！”沈淩雲看看我，“最近，張娜不知道為什麽，聽說醫院裏傳小杜和姓董的護士的事，到醫院鬧了幾次，鬧的小杜也不回家了，他今天去找我，估計是想和我說說話，結果…”
結果是他和我胡鬧了一回！我拐了個彎。
“小雲，他想見你肯定有原因，我總不能跟小杜說我妹結婚了，你不能見她吧！那個，老一輩的人，個人離離合合的事多了去了，不都是該共事共事，該幹嘛幹嘛！”
沈淩雲如今真長進了，什麽事都看得開啊！都敢拿老一輩來說事了！我開進小區。
“小雲，咱們和小杜一起長大，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還不知道，現在你倆都成家了，雖然沒成一家人，可總還算是熟人吧！你都能叫他一聲哥，就別再跟他做仇人了！再說，你倆真有什麽國仇家恨嗎？要有，你告訴哥，我保證揍他一頓！”
我停下車，“哥，到家了，下車吧！你今天真喝多了！”
我回到家，夜深了，老爸老媽睡著了。
沈淩雲問我和他有什麽國仇家恨，嗬嗬，現在我倆根本不在一個國，更不在一個家，何談仇恨？我隻是不想看見他，不想看見他和張娜在一起時臉上的笑，更不想看見他在我麵前顯出的一副慈父心腸！
可今天他臉上古怪的笑和莫名的胡鬧，卻讓我心裏有著說不出的難過，他從來不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究竟出了什麽事讓他變成這樣？
出了什麽事？可就算真出了什麽事，現在的我又能為他做什麽呢？我又有什麽立場為他做呢？
剛才，他說“對不起，織雲，我不是故意的！”什麽事他不是故意的？今天不是故意跟我胡鬧？更不是故意當眾在夢中叫出我的名字？還是說當年…
如果說他今天不是故意跟我胡鬧，那他為什麽會一反常態地那麽做？難道有什麽難言之苦，讓他忍不住想告訴我？可我是誰？我就算還是沈織雲，也隻能是沈織雲罷了，他怎麽能告訴我，告訴我又能怎樣？
如果說他不是故意當眾在夢裏叫出我的名字，難道是情不自禁？如今他有妻有子，怎麽還會對我念念不忘到情不自禁？
念念不忘，情不自禁…有他的半夢半醒時分，就有我的午夜夢回時刻… 唉！我又何嚐忘得了他！
吞吞吐吐的沈淩雲說他有作為男人的難處，難處…，他誌得意滿，家庭幸福，有什麽難處？工作的壓力？家庭的紛擾？成名的執著？人事的糾葛？還是外麵的誘惑？如今他身邊有了張娜，這些難處張娜還能不知道，還能不和他一起麵對？我沈織雲隻不過是他的熟人，好朋友的妹妹，我沒有立場也沒有可能和他一起說什麽或者做什麽，我隻能站在太平洋的那一邊遠遠地看著罷了！
那個，擁有時不珍惜，失去後反悵惘，好像是男女都有的通病。
杜醫生也一樣，隻是這個是第一人稱，所以對隻隻的描述多些。
以後再也不寫第一人稱了！ :(
有緣好，
小董護士的黑鍋隻能一直背著，沒法解釋！
杜醫生最後說的不是故意的是指不是故意胡鬧，不是故意叫錯名字！
隻隻介意的事，倆人重逢時，杜徹底道歉了！
哥哥明顯在幫杜醫生啊！ : )
至於反常，那是杜醫生覺得自己委屈死了，跟隻隻鬧個別扭，再認個錯罷了！
淩雲作為哥哥和杜的鐵杆，終於出來說話和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