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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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未老》(12)

(2015-08-01 17:05:39) 下一個

12

我躺在閨房的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其實在他宿舍裏,我倆也就第一夜有點瘋,之後幾天都是聊著聊著就睡著了。就算沒在他那裏,和他在電話裏聊完之後,我也是心情巨好地睡著了。

之後這兩天我都沒睡好,他也沒再來電話!小肚雞腸的沈淩雲到底和他說什麽了?

清早我和陳秀麗在機場碰麵時,她不懷好意地看我,“妹妹,就兩天沒見,你臉色咋這樣了?是不是縱欲過度啊?”

我氣得戴上墨鏡,“我願意!”

飛機一路向西,陳秀麗一路在我旁邊睡得東倒西歪,最後幹脆躺在我身上,我恨不得把手裏的熱茶倒在她臉上,還沒等我下手,敦煌到了!

桃李滿天下的意思應該是子弟眾多,那怕走到天涯海角,也能遇上。陳秀麗教授就是這麽隨時隨地有福氣。

我敷著麵膜半躺在床上,聽陳秀麗捧著電話聒噪,心裏煩得不行。

三天了,他幹嘛不給我打個電話?忙?一定的,難道夜裏也忙得沒空給我打電話?忙什麽?難說!我給他打個電話呢?也行,可為什麽要我給他打?離了他我真就不活了?嘁!現在到哪我都隨身帶著安眠藥!

陳秀麗終於打完電話,她拿起盒裏僅剩的唯二塊泡兒油糕,拍拍我的腿,“起來嚐嚐,真不錯!”

我搖搖頭,“姐,今天晚上我已經過量了,再多吃一口,明天我一定跑著去莫高窟!”

陳秀麗舔舔手指,坐在床上,“那你活著倒底還有什麽樂趣?”

“太多了,電影,旅遊,漂亮衣服,好書,對了,還有你!”

陳秀麗哈哈一樂,“有誌氣!”

“陳秀麗,咱倆就像鏡子的兩麵!孤枕難眠對你是天方夜譚吧!你的美食對我就與毒藥無異!”

陳秀麗咚地一下躺在床上,床墊抗議了一回,她歎了口氣,“唉!美食對我也如毒藥,我根本抗拒不了它的誘惑!”

“當初你真應該嫁個廚子!”洪天明可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秀才。

“廚子?你電影看多了吧?有幾個廚子回家做飯?我應該嫁個美食愛好者,以下廚為人生最大樂趣!成天就琢磨怎麽做好吃的,我一定心甘情願給他當小白鼠,天天試吃,提提意見!督促他改進!”

我摘下麵膜,“別美了!到那時估計你真的隻能去美國買衣服了!”拿過化妝包,“躺在那也是閑著,做個麵膜吧!”

陳秀麗不屑地一哼,“你那麵膜有我用的大號嗎?”

我拿出玫瑰水輕輕拍在臉上,“你有美國人那麽大的麵子嗎?”

陳秀麗翻了個身,麵對我,看我抹精華素,“妹妹,你抹得再多,那臉色一看就是心情不爽!”

我拿出潤膚露仔細塗在膝蓋上,“我都縱欲過度了,哪能心情不爽?”

陳秀麗撇著嘴笑,“心情不爽才會去縱欲過度,縱欲過度導致心情更不爽!”

我狠狠地瞪了陳秀麗一眼,“陳秀麗,你一把年紀了,知道什麽叫心情不爽嗎?有過縱欲過度的時候嗎?”

陳秀麗咳嗽一聲,“書上念過,聽人說過!如今你算讓我張見識了!”

我笑了!姥姥早就說過,陳秀麗生來就是個有福氣的人!

陳秀麗這才拍拍胸口,“這杜神經病真夠可憐,讓你笑笑難度太高!”

我躺回枕頭,最後給雙手抹上潤膚露,仔細地揉搓,不漏掉一絲空間,“他才懶得搭理我呢!”

陳秀麗關上燈,“喲,人家又怎麽惹著你了!”

我打開燈,“我得吃片藥,這兩天都沒睡好!”

陳秀麗蓋上被單,“織雲,你

我躺回床上,關燈,“其實在他那住的幾天,我根本不用吃藥,每天睡到自然醒!”

“他都使了什麽妖術?”

“我倆就是聊聊天,像咱倆這樣,聊著聊著,我就睡著了!他也睡得特別好!”

“純聊天?”

“純聊天!”

“那才真正是妖術!”

“陳教授,你好像最擅長這種妖術吧!”

“我可是有師承,有門派,有套路的正宗,他懂什麽?”

唉!“管他妖術還是正宗,能讓我睡著覺就行!,”

陳秀麗沉默了一會兒,“織雲,你還是回來吧!”

這是自老安跟我提離婚以來最令我震驚的話了,“回來?陳秀麗,你什麽意思?”

“姐姐我的意思是讓--做海歸--國!沈織雲你好好想想,以前你算是有家有口,沒大事,我們輕易不能叫你回來,現在你好歹也是孤家寡人了,那地方美則美矣,等你老了,孤身一人,身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我真的被陳秀麗的話驚住了,回來?怎麽可能?

“沈織雲,和他聊聊天就能睡著,擺明這麽多年你心裏都憋成什麽樣了人的傾訴欲和吃飯睡覺一樣,是生理必須,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是傾訴的對象,一個女人,有些傾訴可以對朋友說,有些隻能和情人說你再這麽憋下去,睡不著覺是輕的,真的早晚得來找我!”

“陳秀麗,如今你居然勸我回來?當年你也沒這麽跟我說過吧?”

“沒錯,當年姐姐讓你自己選,因為我們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會選杜若謙!”

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會選杜若謙?那麽當年所有的人都認為我選錯了?我錯了嗎?從什麽時候開始錯的?我又錯在哪裏?

我十四歲準備上初三的時候,全國物價飛漲,省報經濟版陳元朗主編天天發愁得頭發掉的能看見光禿禿的頭頂了,就要在省一中上高一的陳秀麗摸著陳主編的頭,“爸,您就笑笑吧!瞧我們一中今年多牛啊!”那一年真是省一中曆史上最為輝煌的一年,畢業生幾乎遍及了全國所有的重點大學,沈淩雲如願以償上了清華建築係,杜若謙進了協和的八年班。

那時還不流行謝師宴,我跟著沈淩雲和杜若謙整天在外麵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聽那些準備上大學的人說他們的事,替他們高興,還有點舍不得舍不得杜若謙去不太遠的北京,誰還會耐心地幫我解題,和我聊天啊?

杜若謙還是那麽瘦,不穿校服之後,人顯得稍微胖點了,可我坐在自行車上摟著他的腰沒覺得他有什麽變化。他上了協和的八年班,聽說他親媽楊阿姨在醫院被同事們灌醉了,他後爹李院長樂得在手術台上都哼著歌。可杜伯伯還像往常一樣沒什麽笑臉,見了我的麵拍拍我的頭,“小織雲又長高了!”

那一年我正長個,已經超過了陳秀麗,拿起每一件衣服都覺得短,江教授把她年輕時穿過的衣服打了個大大的包給我送來,連你姥姥都在翻箱子,看有什麽你能穿的!我知道姥姥床邊的箱子裏有漂亮的旗袍。

臨去北京前,杜若謙悄悄給我送來一個紙箱子,沉甸甸的,“給你的,小織雲!”

我放下手裏正搗鼓的東西,打開箱子,裏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筆記本,字跡工整,條理清晰,數理化,高中三年的。我有點楞,“杜哥

杜若謙笑笑,“你哥的筆記都在劉紅梅那,你就別惦記了,不嫌棄杜哥的就留下吧!”

我求之不得,“太好了!你們都去北京了,我不會了問誰去啊?”

“有問題就給杜哥寫信吧!”

“都說學醫的特別忙,杜哥,真的嗎?”我又開始繼續剛才沒幹完的破壞:把家裏的雙卡錄音機拆了再重新裝上。

“嗯,李伯伯說第一年都是基礎課,不特別忙,以後可能會忙點!”杜若謙坐在我旁邊,觀摩我“工作”,不時遞給我改錐,剪刀什麽的。

“我要是給你寫信也來不及啊!一來一回一個星期,我都考完了,你才跟我說怎麽解題?”

“也對,你說怎麽辦?小織雲?”

“我好好看筆記,好好學,爭取不問你!”

“要不你現在就開始看初三的,不會的我告訴你,等明年暑假我和你一起看高一的,咱每次提前學,好不好?”

“那我肯定每次都能拿年級第一了!”

“小織雲英文最棒,數理化再學好了,想到哪裏上大學都行!你想好了將來學什麽嗎?”

“還沒想好!”我既不喜歡畫畫也不喜歡髒兮兮的血和說不清楚的細菌!唯一靠譜點的愛好就是喜歡把家裏的電器拆開再裝上,從姥姥的座鍾到家裏新買的電器,唯一還沒敢下手的是電視機,我曾悄悄打開後蓋,發現裏麵的部件太多太複雜,非我力所能及。高考前杜若謙的隨身聽被我搗鼓壞了,他沒吱聲,杜伯伯又給他買了一個,我還準備下殺手,被他攔住了,“小織雲,這個你就高抬貴手,給杜哥留下學英語吧!”看在他馬上要高考的份上我總歸手下留了情!

“好,小織雲好好想,明年等我回來再告訴我吧!”

我初中畢業的時候個子趕上我老媽了,穿著姥姥替我改過腰身的黑色織花旗袍,梳著兩條麻花辮,腳蹬雪白的回力球鞋,去參加學校的告別晚會。

晚風習習,我和大院裏的幾個同學說說笑笑地一起回家,樓門口的自行車棚裏,站著個瘦高個,我丟下一幹同學,飛一般興奮地跑過去,“杜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杜若謙看著我,愣了,“還真的是你啊!小織雲,這一年真長高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那是,我都快到杜哥肩膀了,是我們班個子最高的女生!

“小織雲,這麽晚才回來?去哪玩了?”

我甩著麻花辮,“今天我們班告別晚會,杜哥, 我也考上一中了!”

“江阿姨告訴我了!”杜若謙看著我,眼睛裏笑意深深,“剛才我在你家吃的晚飯,以為你也在!”

“哦!你看見我哥了嗎?”

“淩雲找劉紅梅去了。”

我微微探過身,壓低聲音,“杜哥,沈淩雲和劉紅梅是不是…?”那三個字我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杜若謙像往常一樣拍拍我的頭,“小丫頭,我們都是同學!你剛才不是和男同學一起回來的?”

我才不信,“哼!我又沒把筆記留給人家,又沒有不回家吃飯!”

杜若謙低頭咳嗽了一下,“小織雲,下周我們一起開始看高中的書吧!”

我挽住杜若謙的胳膊,笑嘻嘻地一起上樓,“杜哥,還是你對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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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寶寶媽媽0101' 的評論 :
且聽我慢慢道來!:-)
寶寶媽媽0101 回複 悄悄話 兩小無猜,多好!為什麽那時候要遠走異國他鄉,不選她的杜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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