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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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未老》(24)

(2015-08-22 18:13:55) 下一個

24

    這幾年,我倆不是在學校宿舍他的單人床上速戰速決,就是在地質大院他的單人床上提心吊膽。

    除了從小在江教授家的雙人床上我和姥姥,陳秀麗擠在一起,長大之後,我第一次覺得雙人床是世界上最舒服、最稱心的床!

   “但不是最大的!”他指著床邊,“前天我去家具城買床的時候,家具城的姑娘告訴我,還有比這個寬半米左右的。”

    我趴在枕頭上,懶洋洋地看著漸漸強烈的日光照進來,“這張床就挺好,要那麽大的幹什麽?杜若謙,等吃完飯,我們去窗簾城看看吧!我喜歡帶竹葉的窗簾!”對麵的高樓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心理變態的!

   “大床自有大床的好處!”他的手在我的大腿上劃過,“窗簾不著急,我就喜歡在陽光下看著你。…隻隻,我還記得那年在沙發上,你一緊張,全身的皮膚都是粉紅色,美極了!”

   “哼!你就是個變態!”我懶得抬腿踹他!“等晚上回來,我看你敢開燈!”

   “我不用開燈!”

    我真的踹了他一腳。

    我們一點一點添置了床頭櫃,書桌,椅子,台燈、簡易衣櫃和帶著竹葉花紋的淡綠色窗簾。我也喜歡在午後的陽光下,在被淡綠色竹葉窗簾暈染的房間裏,我們全心全意,心無旁騖,盡情享受!

    但是我發現了一件事:從前,不論怎樣的環境,或是時間如何緊迫,他都非常認真,一絲不苟地采取措施,那些在宿舍姑娘們嘴裏被傳得不堪的事從來沒有落在我的身上。現在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也不多,可他除了偶爾用用,大多數時候都哄我,“你一直不喜歡,那就不用,正好我也不喜歡!”

    可我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抓住他的手,“你必須說清楚!”

    他哭笑不得,“這個時候你讓我給你上生理衛生課?”

    我笑著親了他一下。

    他停住了,我正竊喜,沒料到他猛地握住我的雙手舉到頭頂,壓住,抽出被我握住的手…

    他在衛生間的水流下給我上課,“隻隻,你的老朋友一向準時,排卵期應該也相對固定,我們隻要在排卵期前後小心點就行。從前上學的時候,我要是不當心,也就別當醫生了。現在嘛…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就趕緊結婚,反正早晚也得生一個,生的早,你恢複得也快,我們正好一勞永逸了!”

    這就是協和醫學博士給我上的生理衛生課!幸虧當年他留給我的隻有數理化筆記,我要是按著他的輔導參加高考,名字一定在孫山之後幾裏遠!

    沈淩雲和劉紅梅結婚了!身為伴郎的他喝醉了!我們一起回到地質大院,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就是不鬆開。老爸老媽難得地放棄了一貫的原則,“那就讓小杜睡在淩雲那屋吧!你也可以照顧他!”

    他握住我的左手在沈淩雲的單人床上呼呼大睡,我在老爸的幫助下,把他推到床裏麵,又在老媽的默許下,半開著屋門,靠在床頭陪著他。

    黎明的晦暗光線裏,我突然醒過來,轉動著酸痛的脖子,正對上他明亮的眼睛,“隻隻,我們也結婚吧!我想象現在這樣每天早晨能看見你!”

    剛說完這話,他就被傳呼機叫走,又住在了醫院裏!

    我在K公司結束了兩個月的職前培訓,正式上崗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資深工程師的手下打打雜,跑跑腿。我就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人家看在陳主編的麵子上誇我幾句,我肯定不能當真!

    不過我在公司認識了不少能人,和正在省城大學學計算機的小誠提起來,他興奮地摟著我,“親姐,親姐,你可一定要帶我去你們公司見見這些牛人!”

    我答應了小誠,還沒來得及帶他去我們公司,就忙不迭地帶著其中一個小誠嘴裏的牛人去了中心醫院:這個牛人為了完成客戶的項目,在公司加了一個星期的班,最後發起了高燒!領導指著我和另一個新丁,“小沈,小徐,快快,趕快帶他去中心醫院!”

    中心醫院離我們國際大廈也就兩站地,出租車的起步價而已。正值流感季節,醫院裏人山人海,我和小徐忙著掛號,排隊,交錢,看病,拿藥,忙了半天,終於讓牛人在一個角落裏坐下掛起了點滴。

    我和小徐輪流吃午飯。我讓小徐先去,我早就聽見他肚子叫半天了,估計連早飯都沒吃!

    我在和牛人隔著幾張椅子的走道旁邊坐了下來,從包裏掏出一本早晨剛買的《時尚》雜誌。午飯時間,醫院裏的人少了點,我看了會雜誌,想呼一下他,看看又快一個月沒見的他倒底隱匿在醫院的哪個角落。

    我看看正在角落裏輸液的牛人,站起來,轉身,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是個敦實的、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雜誌,拍拍灰,遞給我,“什麽好看的書,這麽專心?”

    我咬著嘴唇,接過雜誌,“對不起!”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轉身要走,又扭過頭看了我一眼,我有點好奇地看了眼他胸前的牌子:神經外科,戴繁秋主任,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告訴過我,戴主任老家在本省一個偏遠地區,父親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因病去世,母親身體不好,家裏有一個姐姐和兩個弟妹。在戴主任那個年代,協和八年班畢業的除了留在協和醫院的就是出國留學的,戴主任卻不得不回到省城:老母和弟妹需要他的照顧,如果留在北京,連間宿舍都沒有。就要一間宿舍,這是戴主任對當時李仲仁院長的唯一要求。李院長二話不說答應了,給戴主任爭取到了一套一居室。但是如何安排一個協和的博士,卻讓李院長傷腦筋:中心醫院的醫生大多畢業於省城醫學院,偶有幾個其他學校的。沒人了解戴主任,也沒人願意收留戴主任。戴主任挺幹脆,對李院長說,那我就按規矩從住院醫開始吧!戴主任從此住在了醫院裏。短短的一年,從急診到外科,所到之處一片讚譽聲,技術過硬,手術漂亮,為人忠厚善良,就連輕易不誇獎人的李院長也在背後得意:瞧瞧我,一套一居室留下個協和博士,說不定小丁後麵的接班人都找好了!一年之後,李院長問戴主任想去哪個科室,戴主任毫不猶豫:神經外科!杜若謙在李院長家的飯桌上就開始聽李院長念叨戴主任,如何努力,如何突破,如何讓神經外科從中心醫院一個本不突出的科室成為繼肝膽外科之後,又一個叫得響的科室!

    戴主任衝我一笑,“姑娘,你認識我?”

    我點點頭,“我知道您!”

    戴主任看看我,“我也覺得你有點眼熟!”想了想,“你認識小杜,杜若謙醫生嗎?”

    我笑著點點頭。

    戴主任一拍腦袋,“怪不得看你眼熟,我見過你的照片!”笑了,“你來找小杜的吧?”

    我指指角落裏的牛人,“我陪同事來看病!”

    戴主任伸出手,“我叫戴繁秋,是小杜的師兄!”

    我伸出手,“戴主任,您好,我叫沈織雲!”

    戴主任握著我的手,念叨著,“沈織雲,…沈織雲…沈織雲…”低下頭嘿嘿笑,隨即停住,看看四周,壓低聲音,“你就是沈織雲啊!我們手術室小董護士原來是替你背的黑鍋!”

    我不解地看著戴主任,中心醫院我都多久沒來過了,怎麽會有不認識的人替我背黑鍋?

    戴主任抑製不住滿臉的笑,“小杜都在醫院住了一個月了,估計你也不知道為什麽吧,他這兩個月在急診,喏,抽空你去問問他吧!”

    我當然要問清楚!

    他把剔好的魚肉放在我的碗裏,“你說你又不吃辣的,非要湊熱鬧來吃這什麽魚頭火鍋,火鍋有不放辣椒的嗎?”

   “辣椒我給你留著呢!”我吃了口魚肉,“味道不錯,等你下回有時間咱們還來吃吧!”

    他在自己的碗裏倒上火紅的辣椒油,吃了幾口,“是不錯!要是紅湯的就更好了!”

    我放下筷子,看著他,一臉嚴肅。

    他吃完碗裏的魚,抬起頭,準備再盛點,正看見我的臉,頓時愣住了,“隻隻,你怎麽了?沒事吧?不會又被魚刺卡住了吧?”

    我小時候吃飯,不知道為什麽,總被魚刺卡住。我搖搖頭,“杜若謙,你和手術室的小董護士是怎麽回事?”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展開眉頭,咳嗽了一聲,“魚是不錯,下回咱們還來啊!”說完給他自己盛了滿滿的一碗,倒上辣椒油,吃得熱火朝天!

    我沒動,繼續看著他,看他吃完一碗魚,放下,歎了口氣,“好好好,隻隻!我說,我說!有一天我實在太累了,就在急診值班室睡了一會兒,手術室的小董護士把我推醒了,我就接著幹活…”他停下來,猶豫了一會兒,“以後每次見到小董護士,她就紅著臉跑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據說背後有人傳我和小董護士如何如何…隻隻,難道你也聽到了什麽?我保證,根本沒有的事!”

    當然沒事,要不戴主任也不會說出背黑鍋的話!“你和小董護士平時接觸多嗎?”

   “正常接觸啊!”

   “那…那天小董護士為什麽去叫醒你?”

   “有個急診的小手術,正趕上我值班啊!”

   “你沒跟小董護士說過什麽嗎?”

   “應該沒有吧!她去叫我,把我推醒,我醒了,去幹活,我好像都沒跟她說過話的!”

    沒說過話會讓人家小護士每次看到他紅著臉跑開?而且像他那樣睡起來根本叫不醒的人,怎麽可能推推就醒了,每次我要是叫他,都被他抓住手,“隻隻,讓我再睡一會吧!”靈光一閃,我問他,“小董護士叫什麽名字?”

   “哦!小董護士叫董智芝!”

    我嘿嘿一笑,夾了口魚肉,“杜若謙,當時小董護士去叫你的時候,你一定是抓住人家的手,說,隻隻,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我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被辣椒辣紅的臉,搖搖頭,“杜若謙,你說你給我丟人都丟到急診室去了!以後我可沒臉去你們醫院了!”

    我開心地吃了口魚肉,卻再也笑不出來了:這次我真的被魚刺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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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mel-5' 的評論 :

嘿嘿,在同音字裏找個好聽的名字就行!: )
camel-5 回複 悄悄話 給護士起得這個名字真逗
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笑笑藍魚兒2014' 的評論 :

明天就見到了!: )
笑笑藍魚兒2014 回複 悄悄話 好好笑,讓人家隻隻以後怎麽見醫院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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