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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抓住我的手,一路沉默地快步走到大院最隱蔽的小花園,“隻隻,這兩天你在哪兒?”
我扭過頭不看他,“這兩天你在哪兒?”
他歎了口氣,使勁摟住我,“傻隻隻,這兩天我一直在醫院!”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際,漸漸吹走了我心裏堆積了兩天的煩悶,我伸手摟住他的腰,聽他歎了口氣,“昨天晚上我從醫院回來就去找你,淩雲說你睡了一天,後來我給你送完飯想等你醒過來,結果李伯伯呼我,說醫院有個緊急的大手術,我在醫院呆到現在。剛剛又去找你,江阿姨說你剛出門!”他鬆開我,輕輕親了親我的嘴角,“這兩天你在哪裏?”
我微微翹起嘴角,“我睡了兩天!”
他張大的嘴瞬間變成了忍不住的笑,“真的假的?睡了兩天?”
我認真地點點頭,“人家太累了嘛!”
他的語氣裏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傻隻隻,真是個傻隻隻!”又貼住我的耳朵,“還疼麽?”
我實話實說,“腰疼!”
他的手順著我的脊背向下,緩緩揉著我的腰,“好點了嗎?”
我在他溫熱的手掌下享受了一會兒,“好點了!再幫我揉會兒!”
他笑我,“你也不問問我累不累?”
“你肯定不累,手還挺有勁的!”我倚在他懷裏,輕輕晃了晃,手上的塑料口袋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音。
“你手裏拿的什麽?”
雖然他在最尷尬的時候幫過我,如今又和我有著非同一般的親密關係,可在他麵前說出那件事,我還是有點不那麽自然,“沒什麽…”
他笑問我,“給我買的好吃的?”
也太離譜了吧!“不是!”
“給我看看!”他抓過口袋,打開一看,臉上的表情我此生難忘:他一個名校的實習醫生看到我買的衛生巾,就像蘇區的老百姓看到了久別的紅軍。
個中原因他在一周後離開省城回北京的前一天才告訴我。那天清早,他迫不及待地拉著我來到他的房間,迫不及待地討好我,迫不及待地撕開一個小包,取出一個扁扁的片片,給他迫不及待的粉蘑菇穿上,迫不及待地沉入我的身體,“隻隻,有什麽不一樣嗎?”
我摟緊他,感覺了一會兒,“有點涼…嗯…不太舒服…我不喜歡!…”
他滿懷歉意地抱緊我,“乖,隻隻…我也不喜歡…可你現在無論如何不能懷孕…”
之後,我趴在他懷裏,一邊讓他給我揉腰,一邊聽他給我科普最基本的醫學常識,“對不起,隻隻,第一次我根本沒想起這事,之後擔驚受怕了整整兩天…我媽說女人第一次懷孕做流產不但傷身體,還會有很多後遺症…以後我一定小心…將來你生孩子的時候,我就去結紮,之後我們就一輩子不用理會這件事了,好不好…”
什麽好不好的?瞧他都胡說八道什麽啊?怪不得陳秀麗說醫學院的個個都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我氣得使勁捶了他一下!
大二整整一年,我除了埋頭功課,一步一步地向著全優生邁進,就是被杜若謙的“迫不及待”折磨得快發瘋了。從和他認識的那天開始,我一直認為他是個頗有耐心,不急不躁的謙謙君子,可在這件事上,“迫不及待”這個詞好像就是專門給他預備的。他實習期間,時間沒準,我又整天紮在圖書館,兩個人能見麵的時間真的有限,就是在這有限的時間裏,他準會迫不及待地先告訴我,“今天宿舍就歸咱倆兩個小時!”然後他一點都不浪費這兩個小時!他的室友們也絕不多給他一分鍾!
我耍脾氣拒絕他,每次都被他使盡各種手段摧毀,最後我隻能向陳秀麗訴苦,陳秀麗倒是挺善解人意,“你那個杜若謙整個就是個變態、神經病,我早就告訴過你,男人獸性大於人性,現在見識了吧!你有時間來我們學校,我介紹你認識幾個新朋友,整天和那群沒腦子的理工科的混,你也快大腦積水,小腦萎縮了!”
大二暑假,為了陪他在北京多呆幾天,我和陳秀麗介紹的新朋友認識了。陳秀麗和法律係的同學合作了一個犯罪心理學的課題,她的合作者之一是個瘦瘦小小,不愛說話的女孩,陳秀麗指著那女孩,“法律係的辛夷,這是我表妹沈織雲,H大機械電子的!”
辛夷衝我點點頭,“真羨慕你們姐妹倆,能在一起念書!”
一起念書有什麽好羨慕的,除了“迫不及待”的就是“好為人師”的,“啊,法律係的,你一定特別能說吧!”
辛夷笑笑沒說話,陳秀麗拍拍我的胳膊,“別介意,辛夷,小雲被我們從小慣壞了!”
我不滿地瞪了陳秀麗一眼,“什麽慣壞了,你欺負我的時候怎麽不說!”
陳秀麗抓住我的胳膊,“小雲的男朋友和她是青梅竹馬,更被慣得一點都說不得了!”
辛夷這才開口,“我認識理工科的同學少,秀麗說你聰明,手巧又能幹,我們這個課題多虧你幫忙!以後我們遇到什麽技術問題,還得請教你!”
我挺直了腰,“別客氣!陳秀麗總說我得多和你們接觸接觸,要不然我就退化了!”
陳秀麗悄悄告訴我,“那姑娘,別看不愛說話,可有主意了,成績還特別好,年年一等獎學金!”
我喜歡辛夷是因為一件特別小的小事。那天我和她們課題組的幾個人在她們學校圖書館忙了一天,陳秀麗留我在她那住下,可我們H 大今天晚上有一場非常難得的電影,就急急忙忙地告辭走了,回到學校,我發現宿舍的鑰匙找不到了,暑假宿舍裏就我一個人。我隻好給陳秀麗打電話,陳秀麗答應幫我找,我就先去看電影了。等我踏著月色邁進宿舍樓,正看見辛夷捧著本英文書在傳達室裏等我。她已經等了我整整一個小時了,陳秀麗拜托她把鑰匙交給我,因為她負責的家教就在我們學校附近。
我送她出門,她沒像陳秀麗似的責怪我粗心大意,一路上倒是教了我好幾種如何讓鑰匙不離身的辦法,我一一記下,免不了有點好奇,“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辦法?”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要是弄丟了鑰匙,沒人能幫我找回來,也沒人會收留我!”融融的月色中,她瘦削的臉上沒有表情。
我從小認識的人裏,基本都是知識分子家的孩子,父母雙全,兄弟姐妹其樂融融,像杜若謙這樣父母離婚的獨生子已經算異類了,辛夷這樣的絕無僅有。
和陳秀麗她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我發現她們學校的人好像把出國看成是一件和畢業同等重要的事。我們學校就業狀況一向不錯,出國的人很少。陳秀麗教訓我,“我們學校出國的算少了,你回去問問大哥,他們班有幾個人留在國內?”
辛夷的解釋就合理多了,“我們學校文科和理論研究是強項,在國外不好找工作,你哥他們學校,人脈廣,專業好,申請學校容易,好找工作,出國的人自然多!織雲,你從來沒想過出國嗎?”
我還真沒想過,經過大二整整一年的努力,我已經成了全優生,拿到了一等獎學金,我就想著以後留在北京找份好工作了!
辛夷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和參考書,“我師兄說,北京頂尖的律師事務所裏,有名的律師都有出國留學的經曆,以後我要是有機會,也想出去。織雲,我們這個專業在國外沒什麽發展,學學還得回來。你們理工類的就不一樣了,現在頂尖的學校和公司不都是在國外嗎?你英文那麽好,有機會為什麽不出去看看呢?最起碼眼界開闊啊!”
我覺得辛夷的話挺有道理的,和杜若謙說了,他心不在焉地聽完,還是看他的手術報告,我催得緊了,他才抬起頭,“能出去看看當然好!不過,隻隻,出國可不是說說就能出去的那麽簡單!”
我撇撇嘴,從小到大我最喜歡的就是親自動手做不簡單的事!
隨著畢業日期的臨近,他越來越忙,“迫不及待”的時間少了,我不知道他是不需要“迫不及待”了,還是沒機會“迫不及待”了,我的自由時間相對多了。
家住豐台航天大院的韓輝,和我一樣高,是個用功學習,樂天開朗的胖小夥,他和我從大一開始就一直在一個小組做實驗,這兩年我倆從交換實驗數據的同學直至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韓輝的爸爸韓敏浩研究員也時不時地給我們的作業提點意見,我和韓輝一起拿到一等獎學金的時候,韓研究員還特意請我去他們家做客,我認識了韓輝的姐姐韓燦。
韓燦是我們本專業的師姐,正在W大學讀碩士,就要畢業了。整整一頓飯,我都在聽她說留學生活的種種苦樂,國外的發達和優越,心裏就像被三月春風吹拂過的草原。
吃過飯,和韓輝一起回學校的路上,他的一番話卻讓我從陽春三月頓時回到了冷暖交加的二月。
剛剛更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