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醒了,頭疼的不行。
看看四周,我睡在了他的床上,宿醉後殘留的記憶提醒我,和雅欣一起敬完酒,我倆精疲力盡地回到賓館的新房裏,我坐在沙發上…之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有人抱起我…幫我脫了衣服,想到這兒,我抬起手,果然,我隻穿著襯裙。
腿上酸脹脹的,我摸摸,襪子還在,難怪。
我坐起來,落地長窗外燈火燦爛,臥室的門關著,我搖晃著走到浴室,打開燈,鏡子裏的我臉上還留著醉酒後的紅暈,睫毛膏已經徹底模糊了,嘴上的唇膏混亂得令人羞愧,我湊近鏡子,呼出口氣,是淡淡的酒味。
低下頭,洗手台上放著一件幹淨的白浴衣和一把新牙刷。
我脫去衣服,拿起牙刷,邁進寬大的淋浴房。
滾燙的水從頭頂衝下,漸漸地,頭腦中殘留的疼痛隨著水流離開了我的身體。
我抬起臉,閉上眼睛,讓熱水衝刷掉臉上的脂粉。
突然間,另一股熱水從前胸衝過來,我睜開眼睛,轉過頭,他站在身後,眼睛雪亮,聲音沙啞,“你什麽時候醒的?”
冬至日仿佛沒有盡頭的漫漫黑夜裏,這是他對我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年底,事務所的工作相對清閑,重點就是總結,開會和應酬。
每個業務組趁此機會調整業務重點,人員重新分配組合,製定下一年的工作重點和公關目標。
合夥人會議前,聞律師特意來到我的辦公室,“小姑娘,我先跟你打個招呼,你這次申請去上海的事沒通過。”
聞律師一直不讚成我去上海,可此刻的我麵對這個話題,卻有著一絲說不出口的羞澀,“對不起,聞律師,是我當時考慮不周。”
聞律師嗬嗬一笑,“你們年輕人,腦子一熱,有什麽想法,我都能理解,以後遇到事情,要多想想!這事我一直沒跟源投資的耿總提,以後繼續好好合作!你今年幹得不錯,我也為你高興,A8進展得一直挺順利,今年還有幾個新的項目上馬,好好幹!小姑娘!”聞律師遞給我一個信封,“年後在上海有個金融係統的行業會議,我實在分不開身,其它幾個律師也正好沒時間,你去聽聽吧!合夥人除了精於業務,宣傳和外聯也是重要的一環哦!”
聞律師給我的是一張會議請柬,機票和賓館我還得自己處理。
不論如何,我都有日子沒去過上海了,是該去看看了!
馮濤律師之後也端著咖啡進來湊熱鬧,“小師妹,既然上海不去了,我就物歸原主啊!你說你,有事找大師兄沒錯,可這自己的麻煩事還得自己解決。對了,回頭給耿總帶個好啊!”說完還不忘衝我擠擠眼。
怎麽每個看我掉到火坑裏的人都幸災樂禍的!
年底的這次合夥人會議是所有合夥人都非常期待的,會上要公布整年的收入和分紅方案,每個人都可以算出自己這一年的收入。
我聽著段主任說出的數字,心裏飛快地算計著,除了還給所裏的,我手裏剩下的可以幹點什麽,越算越覺得當合夥人,那怕是個初級合夥人,都是個勤勞且快樂的剝削者!
合夥人會議的另一個重要決議是上海分所的負責人:劉開軒律師!仔細想想,也不意外,劉律師畢竟在上海有著無人能及的人脈和根基,他是原始合夥人裏最合適的人選。
劉律師非常得意,“籌備上海分所一直是我的建議,這個拓荒者自然也非我莫屬,諸位有什麽意見可以會後和我溝通。”隨即,劉律師不點名批評了我,“我們這次去上海建分所,有的年輕律師毛遂自薦,說自己年輕,能加班,方便出差,還有一定的社會關係。可我要說的是,年輕人有闖勁是好事,但是不論怎麽闖,一定要家屬同意,你說你出去闖了,家屬在我這裏沒完沒了地提意見,我怎麽能同意?”
會後我回到單間,剛點了根煙,沒抽兩口,吳可律師門都沒敲就進來了,嚇了我一跳,“師兄,出什麽事了?”
吳律師拿起桌上的煙點著了,抽了幾口,“師妹,你在上海的同學多,幫我個忙,看看有合適的房子沒有?我趁著新年去看看!”
吳律師家的寶貝閨女還不到半歲,“你想去上海?”他太太能同意嗎?
“我與其在北京熬資曆,為什麽不去上海試試?加入WTO以後,上海的機會肯定比北京多!”吳律師奇怪地看著我,“你不想去嗎?我以為你也想去呢!你要是去上海,條件最合適了!不過你還是先解決個人問題吧!劉律師說了,凡是沒家屬的,必須直接向他本人申請!”
我鬧不明白劉律師究竟把我歸在哪一類?但有一點我到底明白了:劉律師壓根兒不想我去上海!
小李、小陳和其他幾個新來的都順利地通過了資格考試,當然老大難還是老大難,還是有人考了五次都沒通過!
為了表示祝賀,我特意帶著小李和小陳他們兩個到頂樓的會所吃午飯,之後又挑了一盒巧克力,來到於律師的辦公室,一是報喜,一是感謝:於律師今年做的刑事法律輔導的內容竟然涉及了考試的兩道大題,樂得小李和小陳一考完試就圍著我嘰嘰喳喳地匯報。
於律師高興地打開巧克力,“辛律師,你說你想吃巧克力就直接說,打著我的名號,還不如給我買條煙呢!”
我一點都不客氣地拿了一塊,“於律師,咱所裏禁止吸煙,回家嫂子管著您,我們哪能故意讓您犯錯啊!”
秘書小韓也拿了兩塊,“還是辛律師好,我最愛吃這種巧克力了!”
於律師笑著把剩下的都遞給了小韓,“你們幾個小孩兒拿出去吃吧,我和辛律師說點兒事。”
小韓笑嗬嗬地抱著巧克力,關上門。
於律師指著沙發,“來,咱們坐下說。”
我趕緊咽下巧克力,“於律師,我是不是犯什麽錯了?”所裏一直禁止吸煙,但關上門抽一根是心照不宣的事,管紀律的於律師應該都知道。
於律師笑著坐下,“你們累了,關上門抽根煙,我也沒那個閑功夫管。我今天隻是想告訴你,你申請去上海的事,我是投了反對票的!原因你應該猜的到,怎麽,有什麽意見嗎?有意見你就提!”
我的臉立刻就紅了:朝中有人好辦事原來說的就是這種事!
臨下班,小陳神秘兮兮地進來,“辛律師,您晚上有事嗎?”
晚上七點,還沒有人打電話說晚上有事,那大概就是沒事了,“應該沒事吧!怎麽,有活動?”
小陳笑嘻嘻地,“我們幾個考試過了的,想今天晚上出去玩兒,問了幾個律師,都有時間,他們讓我來問問您。”
當年我通過資格考試的時候,就是和雅欣一起出去吃了幾串麻辣燙慶祝。
我關上電腦,“想去哪兒?晚飯我來買單好了!”
小陳樂得直蹦,“還是您最痛快!”
想了想,我還是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是個甜蜜的女性,“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冬天,火鍋永遠是最受歡迎的,我們一大桌子人吃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結賬的時候,居然打了八折:今天是平安夜。
彭思齊律師又招呼大家去唱歌,我們從小小星星亮晶晶唱到羽泉,從楊坤唱到周傑倫,要不是彭律師的太太第二天要上班,我們能一直唱到天亮的。
我哼著歌,微醺地打開屋門,洗了把臉,摸著黑一件一件地脫了衣服,把自己扔到床上。
黑暗中的“嗯哼”一聲,我的酒全醒了。
“知道幾點了嗎?”一雙溫暖的大手把我撈到溫暖的懷裏。
我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靠好,“不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他這兒根本行不通。
“幹嘛不回手機?”
“沒聽見,太吵了!”我這種回答一定令他不滿,一隻大手開始報複我,我的後背起了一串顫栗。
“故意的吧!”
他現在絕對是故意的,“我打過電話了,你在忙…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什麽叫下次?”
顫栗從後背漸漸地傳遍全身,我咬緊了牙,不再說話。
“說話!”
我不知道那種似哭泣似嗚咽的聲音是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唔…嗯…”
我的嘴被堵住了…
天微微亮的時候我醒了,在他懷裏。
他還在睡,暖暖的,帶著古龍水味道的呼吸噴在我的額頭,我摸著他微微紮手的胡茬,心裏酥酥癢癢的。
“唔,幾點了?”頭頂傳來他略帶沙啞的聲音。
“不知道!”我真的實話實說。
他從胸腔裏發出震動,“現在知道說實話了!”
他的判斷標準究竟是什麽?我使勁捏了捏他的下巴。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你什麽時候有空?趁新年咱們出去玩兒一趟吧?”
“從現在開始,應該都沒事了,你想去哪兒?”我喜歡把手放在他的喉結上,感受那種震動。
“嗯,現在有點晚了,明年我們去日本滑雪,今年…今年要不就去東北吧!聽說有個地方不錯,後年我們去…去紐約那邊,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看看嗎?然後還有歐洲那邊,我們以後一年去一個地方滑雪,好不好?”他帶給我的震動直達心底。
我輕輕嗯了一聲。
“不樂意啊?”他摸摸我的臉。
我笑了,“不是,我還不會滑雪呢!”
“嚇我一跳,我教你好了。”他哧地笑了,“我是個好老師吧!”
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什麽好老師,至多是教學相長,我湊到他的喉結處,輕輕咬住,堵住了自己說不出口的抱怨!
嘿嘿!誰怕誰真不好說啊!
謝謝!來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