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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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春天》 (30)

(2014-12-19 18:38:43) 下一個

30

我對著電梯裏的鏡子,整了整領帶,又瞟了一眼手裏的請柬。

昨天我在電話裏向劉小開保證今天一定到,他小子居然不陰不陽地來了句,“行!膽兒夠肥的!”

    我他媽又沒做虧心事,區區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周年慶我有什麽怕的!他還以為我今年五歲半,砸破塊玻璃就不敢見人了!

    難道一個成年人還整天把自己那點哭哭笑笑的事掛在臉上、擺在桌上任人參觀、品評?那真他媽白活了!

    辛夷律師就是個好榜樣,上周到我們辦公室開會,小任拿她升合夥人的事做文章,她就大大方方地請了所有開會的人,包括胡靜,到我們樓上吃午飯。

我們樓上那家餐廳在北京城是出了名的宰你沒商量,飯後我替她記帳,她笑笑沒說話。

回到我辦公室,她居然當著胡靜的麵,一張一張地數完紅票子還給我,還滿麵笑容,“大家給我麵子,怎麽能讓耿總破費!多不好意思!”

之後連平日得理不饒人的胡靜都問我是不是得罪了辛律師:替一個熟悉的女性結帳居然會被拒絕,那不是沒天理了!

道理說來很簡單:辛夷律師怎麽會讓耿總替她結帳,繞了一圈,他們終於又回到了起點:單純的工作關係!

電梯門一開,音樂聲、人聲夾雜著笑聲向我迎麵撲來,我趕緊帶上麵具,準備登場!

今天劉小開他們特意租了辦公樓頂層的會所,來捧場的人還真不少,簽名簿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五、六頁,我大概翻了一下,夠開一次人大、政協再加上個外交使團會議的!

我簽完名,按要求留下一張名片,轉過身,劉小開站在我身後,“行啊!耿總!單刀赴會呀!”

從劉小開昨天給我打電話,我就覺得他小子好像有話要說,可又摸不透他到底要說什麽,“你今天擺的鴻門宴?我就是來喝杯水,行吧?”

他拍拍我的肩膀,“老弟,鴻門宴上可沒閑人啊!來,先見見宇輝!”

劉小開他們所能有今天,除了有他這樣東西通吃的海龜,勤勞能幹如聞律師,和全國知名不懼險惡的大於,還有像段宇輝這樣八麵玲瓏、一網打盡的外交家。

我和段宇輝不太熟,我們是在不同的圈子裏長大的,但彼此都知根知底,況且認真論起來,他爸爸算是我爸爸的上級吧!

段宇輝個子不高,白白淨淨的,架著副假裝斯文的眼鏡,見到任何人都裝出謙謙君子的模樣,我可知道他小時候打架狠著呢!後來在C大,連我這個晚他多年的後輩都對他的種種事跡略有耳聞,所以隨便抓一個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聊五分鍾對我倆都不是什麽難事。

五分鍾一過,我找了個借口,和路過的聞律師聊了聊她剛買的車,用了五分鍾。

之後我抓住大於,向他請教:如何使我爸爸辦公桌上僅存的那盆君子蘭保持漫長的花期,一樣又是五分鍾。

從我進門到現在,整整二十分鍾了,辛夷律師都沒露麵!

但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個讓我萬萬沒有料到會在這裏遇見的人:夏婕,我曾經的同居女友!

初到美國的時候,我住在當地美國人家裏,直到上了大學,才和我姐,劉小開他們一起租了個公寓同住,就是在這時遇到的夏婕。

她是我姐轉了彎的親戚,在我十九歲時的眼光看來,她是那種讓男孩子癡迷的典型:高高的個子,苗條的身材,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頭發、白白的皮膚,再加上一流的頭腦、一流的成績和高貴的出身,拜倒在她牛仔褲下的男孩子一定比她爸爸帶的兵少,管的官多!

我是那個最幸運的家夥,經過半年的不懈努力,我們成了C大中國人圈子裏最讓人羨慕的金童玉女,又經過半年的甜蜜約會後我們住在了一起。

直到今天我都得說,夏婕是個各方麵都非常出色的女孩子。

畢業以後,我們一個在紐約,一個在矽穀,空間造成的距離最終導致了心的距離。

之後我們的聯係主要是重大的行業會議、不得不進行的業務合作和逢年過節千篇一律的卡片,偶爾我姐會提到她,認識了什麽人,掙了多少錢!

此刻見到她,我才意識到劉小開為什麽會說那些著三不著兩的話:他一定以為我姐已經告訴我夏婕會來,而我和辛夷律師之間目前的狀態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句話怎麽說的,什麽比什麽更精彩!

不就是一個舊愛加一個所謂的新歡共聚一堂這回事麽!對誰我都沒做過虧心事,有他媽什麽好怕的!

夏婕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的體態,頭發燙成了當下流行的大波浪,眉眼間少了青澀,多了成熟女性的溫柔嫵媚。她今天穿了件鐵灰的小禮服,更襯得她皮膚白皙。

她一定也看見我了,和身邊的人聊了兩句,就向我這裏走過來,我趕緊調整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迎向她。

我笑著將冰水遞給她,“真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笑著接過冰水,“謝謝啊!”喝了一口之後盯著我看了看,“你可變多了,愛笑了!”

“我以前總板著臉麽?不會吧!”她隻說對了一半兒,因為演繹強顏歡笑這件事我最近經驗比較豐富!

“你別跟劉小開學,說是迎來送往鬧的,蒙別人成,跟我趁早少打馬虎眼,你是真的開心,我看得出來!”一針見血是女人的通病吧!區別在於夏婕現在紮了我一針,冒出個小血珠,下手最狠的那個紮完了,我的血也快流完了!

她飛快地看了我的手一眼,“嗯!還沒落停!”我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特意伸出左手在我眼前一晃,上麵也是光禿禿的,我終於找到了話題,“你也一樣嘛!”

她搖搖頭,濃密的大波浪在她身上掃了掃,送過來一陣淡淡的香氣,味道我已經很陌生了,“聽我姐說,你正在進行時,好好努力,耿逸飛同學,前途是美好地!道路是曲折地!”說完,她拍拍我的胳膊,那隻常年練網球的手力道依舊驚人!

門口有個人影閃了進來,夏婕注意到我的眼神,了然一笑,“今天熟人不少,就不跟你聊了!”說完,嫋嫋離去!

我站在原地沒動,隻在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我今天來的目的和任何個人都沒關係,那就幹回本職工作吧!

我得真心實意地說劉小開他們幹得不錯,不過十年多一點的時間,不但人員壯大,聲譽日隆,就他們的業務能力和範圍來說,全國也真難找出幾個能和他們一較高下的。在這樣一個平台上,不但辛夷律師有了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我也意外地認識了幾個未來有合作意向的人,讓我心情漸好!

我的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就被劉小開的一句話終結了:C大的校友,所慶後留下,在宴會廳聚餐。

C大的校友,在劉小開他們所,上至七十歲的老顧問,下至剛回來的辛夷律師,連帶像我這樣的客戶,坐滿了會所宴會廳的三張大圓桌。

劉小開非常貼心地讓辛夷律師坐在我旁邊,還很細心地安排夏婕坐在他自己身邊。

酒過多旬,等我和辛夷律師終於能安安生生地坐下來,我才有機會仔仔細細地看看她:在我倆那場艱難的談話之後。

她瘦了,原本就沒有幾兩肉的她,現在那隻握著刀子的右手更是青筋畢露,瘦得見骨,我想跟她說別再切盤子裏那可憐的蘆筍了,給我,她不愛吃我愛吃,可話到嘴邊,“辛律師今天很忙啊!所慶都來晚了!”

她這才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耿總,臨時有事脫不開身!”又垂下眼簾,繼續對付那可憐的蘆筍。

也許她是真的有事,就連平時一貫隻穿藍、白、黑、灰套裝、脂粉不施的聞律師今天都薄施粉黛,圍了一條顏色鮮豔的披肩,她卻還穿著平日深藍的套裝,白色的綢襯衫,連口紅的顏色都沒換。

要說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她今天戴了一副藍寶石耳環。這耳環是我們從甘肅回來之後買的,我還記得替她帶上耳環的時候,她柔嫩的耳垂在我手中的感覺。現在我隻能一手握住叉子,另一隻手握住水杯,以免自己真的會在眾目睽睽下摸她的耳朵。

她低下頭,烏黑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她應該沒再去找過Eric

昨天我去Eric那兒,Eric還讓我謝謝她:她的同事們最近經常去騷擾Eric

我想告訴她要是喜歡就還去找Eric,至於帳記在誰頭上,已經無關緊要了。可這過分私人的話題實在不適合眾目睽睽之下的餐桌,“辛律師當了合夥人,的確比以前忙多了,可要多注意身體!”

“謝謝耿總!”這次她連頭都沒抬。

同桌的老許和我旁邊的人換了個位置,帶著酒氣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老弟,見著了?”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老許知道我和夏婕的事,可當著右手的辛夷,我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點點頭。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呀!就是太倔!聽說她現在還沒主兒呢!”

夏婕現在有沒有主兒和我沒關係,可身邊的辛夷律師沒主兒可全是因為我。“好哥哥,您也不看看這都什麽年月了,求求您!可別裹亂了!” 

老許笑了,又向前湊了湊,帶來更濃重的酒氣,“辛律師?”

辛夷律師抬起頭,一幅得體的微笑,“許總?”

老許晃著腦袋指了指劉小開身邊的夏婕,“劉律師身邊那個美女,耿總也認識,聽說現在有意向回來投資,到時候咱們還一起幹!”

辛夷律師扭頭看了眼夏婕,“好啊!許總,到時候您吆喝一聲,隻要我在北京,隨時待命!”

“怎麽,辛律師另有高就?”老許喝了口水。

我們正在籌建上海分所,領導看我還可堪一用,準備讓我先去鍛煉鍛煉!”辛夷律師語調平穩地描述著。

“嗯!上海的確是個好地方,鍛煉幾年,辛律師更是前途無量了!”老許的分析判斷能力一向很強。

“許總,你們會計行上海的業務以後多關照我啊!”辛夷律師對本職工作真是盡心盡力,不遺餘力。

“沒問題,辛律師,以後上海的事我少不了麻煩你!”老許舉起了水杯!

我咳嗽了一聲,“那個,辛律師,你們上海分所估計什麽時候能開業啊?”

“新年前我可能就去上海了,要是一切順利,年後應該能開展業務了!”辛夷律師說話的時候又低下頭。

“噢!”我翹翹嘴角,辛夷律師真是言出必行的好榜樣!

老許和我說著他們行裏業務分類的調整和明年的業務指標,我耳朵聽著,眼睛卻長在了辛夷律師身上,她喝了口水,又吃了幾口水果,飯菜幾乎沒動。奶酪蛋糕上來的時候,她舉著叉子看了看,還是沒動。見我和老許聊得起勁,她點上一根煙,幾口就抽完了。

我有點納悶:辛夷律師什麽時候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抽煙了?

辛夷律師又點了一根煙,我有點受不了了,“辛律師,能麻煩你幫我送老許下樓嗎?”老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倒在我肩膀上睡著了。

扶著老許上了車,我扭頭看她,“那個,一會兒你有時間嗎?”這麽多天,我們都沒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過,難道那天就是她對我們感情的最後陳述?她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此刻的辛夷律師臉上沒有任何笑容,但是非常禮貌,“耿總如果是說合同的事,請放心,我馬上回去寫,明天傳給您!如果沒別的事,我得回去了!小心開車,再見!耿總!”

說完,不等我說什麽,扭身走了。

女人都是這麽狠心嗎?當她們決定不再眷顧你的時候?從我媽媽到辛夷,沒有一個例外!

看著她在寒風中漸漸遠去的單薄背影,我氣得一拳砸在車頂上,震得躺在後座的老許嘟噥著,“你小子也喝多了!開車小心點!”

我再也憋不住了,大吼一聲,“你他媽的給我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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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香草兒' 的評論 :
唉!狠點好,這樣才能減肥!
西窗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草葉塵砂' 的評論 :
嗬嗬!回頭就給她加戲!
香草兒 回複 悄悄話 辛夷真能狠下心啊!
草葉塵砂 回複 悄悄話 wow, 這麽好的舊女友,可以考慮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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