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是被刺眼的陽光弄醒的,睜開眼睛,是一股熟悉的甜香,淡紫色小花的被子明顯不是我用的,入眼的老舊家具讓我意識到,我沒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可這床讓兩個星期沒好好睡過覺的我徹底地安心:我平安地回來了,還睡在一張踏實的床上。
我伸了個懶腰,坐起來,老舊的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你醒了?”我夢中的聲音問道。
“嗯!”我下地,地上放著一雙嶄新的皮拖鞋,“你在哪兒?”
“陽台上!”那聲音歡快地回答。
我撩開白紗簾,她穿著睡衣,手裏捧著本書,坐在陽台的藤椅上,北京城秋日最美麗的陽光給她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瞬間融化了我 。
打開門,空氣裏是北京秋天特有的甘甜味道,她伸開雙臂,“抱抱我!”
我一步邁到她身前,微微彎下腰,雙手用力,她躍入我的懷中,溫暖,馨香,柔軟,我摟緊她,就像終獲追尋多年的珍寶,“辛夷,我愛你,和我在一起吧!”
懷裏的珍寶動了動,抬起頭,“耿逸飛,我愛你!”
這應該是我這半生辛苦最豐碩、最美好的收獲吧!
我吻住她,溫柔地、急切地、凶狠地、挑逗地、纏綿地…
“去,去,去,別看了,小孩子,不學好!”哐當一聲,對麵的窗子重重地關上。
真是少見多怪,“沒見過你爸你媽親嘴啊!都學好了,能有你!”
她滿臉通紅,“放我下來,我還得在這兒住呢!”
哼!等A8立項,這裏拆了,到時候就乖乖跟我走吧!“好!好!不在你這兒!那到我那可以了吧!”我把她抱進屋才放下。
她用一根手指狠狠地戳我的胸口,“你那才是虎穴狼窩,住的不是流氓無賴就是長舌婦的親戚,好不容易有個著名音樂家,還把你這塊朽木當美玉,我再也不去你那了!”
那可是我姐辛苦了半個月給我挑的,讓她幾句話就貶損成這樣,我揉揉胸口,“那你說哪兒好?咱們就去哪兒?”
“就這兒最好!”她挑釁般地雙手叉腰,挺起了胸。
我揪住她的鼻子,“好!好!好!這兒好,哪兒也不去!就這兒了!”
她伸出手,“拿來!”
不會吧,我剛誇過她這兒好,這就要管我要昨天的房錢了?可我要是真的給了,估計她完全有可能現在就手把我從窗子扔出去,我還是先裝傻吧! “拿什麽?”
“你昨天怎麽進來的?”
“從大門進來的!”這我還是理直氣壯的!
“你怎麽從大門進來的?”
“你怎麽從大門進來的,我就怎麽從大門進來的!”她這是問弱智兒童吧!
“我用鑰匙開門進來的!”
“我也用鑰匙開門進來的!”這還用問!
“你的鑰匙哪來的?”
真是個複雜的曆史問題,我是實話實說還是沉默是金?“那個…這個…”
她一手叉腰,一手舉到我眼前,“拿來!”
我歎了口氣,曆史問題總是一言難盡!可糾結曆史就不能進步,還是吃了眼前虧吧!
於是乖乖地到客廳從外套口袋裏掏出那套鑰匙,難舍難離地遞給緊跟在身後的她,“我可幫你打掃過衛生!還送你去過醫院!”
“你還氣過我,嚇過我呢!”她惡狠狠地奪過鑰匙,轉身去了臥室。
我跟在她身後,低聲下氣,“那也算功過相抵了吧!”
她頭都沒回,“是否功過相抵得我說了算!”
司馬遷之流聽了這話八成得爬起來和她理論一番,可我現在喜怒哀樂全在她手上,哪敢和她理論?
她打開大衣櫃的門,拉出抽屜,取出一個精巧的木盒子,盒子裏裝的滿滿的全是各種鑰匙鏈,“從小我就喜歡收集鑰匙鏈,今天給你獻獻寶。”
我沒情緒地瞥了一眼,“嗯!都挺好看的!”好看和我有什麽關係?
她翻了翻,鑰匙鏈們爭先恐後地發出歡樂的聲音,“你喜歡哪個,挑一個,送給你!”
我要那中看不中用的鑰匙鏈幹嘛?“都喜歡,你都給我?”都說打一巴掌給顆甜棗,她這是打我一悶棍,順便再踢到溝裏吧!上回吵架我不記得說過什麽過頭的話啊!她至於嘛!
她哼了一聲,“你要是不要可別後悔!”
我幹過無數次強買強賣的事,被威脅著強行送禮今天還是頭一回,可我敢不要嗎?“你隨便拿一個吧!萬一我選中了你最喜歡的,你又舍不得多不好?”
“今天我心情好,隨你挑!”鑰匙鏈們又耐不住寂寞地歡呼了一把,心情好?不是成心氣人是什麽?
我隨手指了指,“那就這個吧!”
她拿起來,是個金屬的小房子,拇指大小,房頂上做了兩個眼睛的樣子,鑲了兩顆閃閃發光的碎鑽,樣子很可愛,“你倒是會挑!”
唉!我說什麽來著,挑著了人家的心頭好吧!“那個…你要是真舍不得就算了!”
她沒說話,把落選的鑰匙鏈們又關進了暗無天日的盒子。
然後打開另一個抽屜,拉出個黑色的天鵝絨大盒子,打開,盒子裏塞得滿滿的,個別的東西我熟悉得不行,我的呼吸一下緊了。
她留戀地撫摸著那個磨得鋥亮的小金牛鑰匙鏈,輕輕取下鑰匙,把鑰匙鏈放進了媽媽留下的裝戒指的小包,緊緊地係上繩子,放在盒子裏,蓋上蓋子,推進抽屜深處。
接下來,她…她居然用我剛剛“選”中的鑰匙鏈重新穿好了鑰匙,轉過身,用兩根手指捏著鑰匙鏈,那兩個被我無數次撫摸過的鑰匙就像伊甸園裏最甜美的蘋果,在我眼前悠悠蕩蕩,“給你,以後自己開門,別把車停在大庭廣眾之下,鄰居大媽問了我倆個禮拜!淨給我找麻煩!還有,這鑰匙鏈可是你自己挑的,後悔了可別說我早沒告訴你!”
她怎麽那麽多話,我一把抱住她和鑰匙,心滿意足地堵上了她的嘴…
咕嚕咕嚕的聲音,是我倆一起發出來的,她又抓住我的頭發,把我從她嘴裏拽出來,“餓死我了,過來吃飯,吃完了陪我去買東西,然後打掃衛生,就等著你回來幹活的,別想偷懶!”
我現在應該有資本挑剔了吧!“飯不好吃,我可不幹活!”
電飯鍋裏是熱氣騰騰的紫米八寶粥,新買的小烤箱裏是溫熱的煎餃子,“嚐嚐餃子好吃嗎?這是我特意跟於大嫂學的!”
我咬了一口餃子,三鮮餡的,蝦放的多,又放了點糖,更鮮了,“餡不錯,就是這包的手藝,嘖嘖,下回我得親手教教你,省得出去丟我的人!”
“吃餃子還堵不上你的嘴!”她樂嗬嗬地喝了口粥。
我喝了口粥,鮮香軟糯,“想堵上我的嘴,方法太多了,吃完了咱倆再交流一下!”
看她立起的眉毛,我滿足地又夾起個餃子,成功地堵上自己的嘴。
Eric接我電話的時候,明顯地愣了一下,“今天?夥計,…你要麽馬上來,要麽就是下周。”
我一把把她推進臥室,“快換衣服,馬上出門!”
她直到坐進車裏還在不滿地嘀咕,“剪個頭發,至於嗎?我衣服還沒洗完呢!”
我趁著等紅燈的機會看看後視鏡,“要不我沒去見別人,我這腦袋讓誰看見,非以為我十年沒剪過頭了!”
她摸摸我的鬢角,“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啊!”
可這話到了Eric那裏就是使勁跺了跺腳,伸出蘭花指,“你頂著這腦袋草也敢出門,丟我的人!坐下!”
我衝她做了個鬼臉,乖乖坐下。
應該是我這眼看壞了,Eric走到她身邊,繞著她轉了轉,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別提多開心了:落到Eric的魔掌,沒人能輕易逃出升天。
Eric指著她就像指著我家的破口袋,“你領來的?”
“我女朋友!有啥指教?”我從來沒有地理直氣壯。
“做什麽工作的?”Eric來到我身後。
“劉小開的同事!”
“嗞嗞,算你有眼力!女律師,過來,坐下!”Eric指著我身邊的唯二把綠色椅子,“今天既然來了,再這樣出去就是丟我的人!”
她嘀嘀咕咕,“我不燙,不染,不能太短、太花哨!”
Eric哪裏被別人提過要求,“女律師,女朋友,到了我這裏隻有像你男朋友一樣,閉-上-眼,閉-上-嘴!”
Eric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得意地嘿嘿笑出了聲,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她還坐在我身邊聽話地閉著眼睛被Eric修理著。
她的頭發隻被剪短了一點,卻修剪出了更多的層次,臉的輪廓更清晰,人更年輕,活潑!
我靜靜地看著她,就像看到了過往的歲月中我們兩人的聚散和蛻變!
她一定也被自己的新形象驚呆了,微微有點羞澀地和Eric道謝,Eric卻很大度,“你不提要求就是對我的最高要求!”
從Eric那裏出來,她拉著我的手,“Eric倒底是什麽人?我也沒看出來你的頭發和進去前有什麽不一樣啊?”
Eric的手藝如何眾人自有高論,可他的嘴快卻是我此刻最需要的,也許用不了一個星期,我的朋友圈裏都會知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那個,男的吧,剪得好壞就是個習慣,你覺得他手藝如何?”
她忍不住在經過的玻璃窗前得意地來回轉動,“雅欣要是見了我這樣,準得管我要他的電話!”
“哼,Eric要是見了方雅欣,非得打起來!哪個肯讓人啊?”
“誰說的,雅欣脾氣最好了!”
“這青天白日的,讓你這麽一說都伸手不見五指了!”
“耿逸飛,你再胡說我把你從我那轟出去!”
“正好你我到我那去!”
“我才不去你那個醃臢、齷齪的是非窩!”
“喲!誰又惹著大律師了?說來聽聽。”
“我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你要不說,我可在這親你了!”
……
我們手牽著手,走在北京城仲秋的陽光下!
再開開心,今天還有甜的!
這倆還真沒什麽大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