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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跟在聞律師身後走進來,我眼前頓時一亮,辛夷把頭發剪短了。
那天一見她,對她的長發就有著說不出的焦躁不安,也許她的長發對於我就像她的過往,我希望她剪去長發,忘掉過去,接受我,她是否明白我的暗示?
我迎向聞律師,像往常一樣寒暄,“聞律師,好久不見,劉律師告訴我說您這兩天生病了,好點了吧?今天還得勞您親自出馬,幫我們把把關!”
聞弘儀律師是我回國後接觸律師中的佼佼者,她曾在大學教過書,也出去過,為人正直,實踐經驗豐富,劉小開這種眼睛長在腳後跟的人私下談起來都直翹大拇指,大於(於建華)一提起聞律師就隻有點頭的份,辛夷更是把聞律師奉為她職業生涯的奮鬥目標。
聞律師清瘦的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劉律師連這麽小的事都跟耿總匯報啊!沒什麽,小小感冒,早好了!把關說不上,今天我就是帶著耳朵來的,具體的事情還得辛律師多辛苦,她周末剛回來就趕上了這個項目,是鍛煉也是機會,今後你們多溝通吧!”說完,她轉向辛夷,“辛律師,耿總是個大忙人,大事小情的你得多提醒他!”。
辛夷一直注視著聞律師,這才注目於我,“耿總,你好!希望合作順利!”
我伸出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小手溫暖幹燥,骨幹十足:“辛律師,見到你真高興!怎麽樣?時差倒過來了嗎?”
“我很好!謝謝耿總!”
“不好意思,這麽快就給你布置作業了,你寫的保密協議我沒意見,胡靜正在準備,一會兒就用。另外,今天會後可否請你留一下,還有些小事,麻煩你給點意見!”見辛夷點頭,我才轉身招呼剛進門的會計師老許和小任。
老許雖說年紀比我大,卻是我的師弟。我回來後在校友會上偶然遇到他,以前在一塊兒滑雪的交情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今天的合作,再說他們那家會計行全世界數一數二,老許的精明在業內也有目共睹,誰再說我拉幫結派,任人唯親我還是認準了個理:既是合作就講究個配合默契,能一個眼神解決的問題,非要開兩個小時的會溝通,我可沒那麽多時間,有空兒我還去跑步呢!
老許什麽都好,就是一見年輕姑娘比較嚴肅,在他們會計行裏挑的助手都是一水兒的小夥子,老許家裏的那位我也熟,挺賢惠大方的,真不知道他這毛病是怎麽落下的!人啊!誰知道內心深處藏的都是什麽樣的故事!
辛夷出去念書的事大家都知道,今天遇上免不得一番問候,我也趁機添了把火,“我聽劉律師說,辛律師上的也是C大,這回咱們又添了個小師妹!”我真的是實話實說。
老許睜大眼睛抬了抬眉毛,再次伸出手和辛夷重重地又握了握,“小師妹,以後更要多多關照了!”
“許總千萬別這麽說!你們可是正經念了好幾年,標準的24k,我才念了一年,不過是14K的鍍金。如果下次我再把數寫錯了,看在校友的份上,許總少歎一聲氣就行!”
大家都笑了,小任依舊不依不饒,“辛律師出去這趟太值了,以前不過是鐵嘴鋼牙,現在保準連牙上都鍍了層金!”
這個沒譜的小任啊!辛夷一直覺得自己的牙有點黃,平時我根本不敢提,他倒好,直奔主題!我正要岔開話題,辛夷點指著小任,“小師弟!你再煽風點火我就立刻青麵獠牙了!”
我特意把今天的會議安排在和我辦公室相連的小會議室,所有人圍著不大的會議桌坐下來,辛夷和小任打開了電腦,我示意秘書胡靜關上門並要求大家關閉通訊工具。
我認真地環視了一下眾人,“在開始今天的會議內容之前,我要求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內,簽署一份文件。如果讀了這份文件你不願意簽,沒問題,但必須立刻離開會議室,並且簽署另一份文件,保證不泄露你在這裏聽到、看到的任何內容,不然就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胡靜將準備好的文件分發給在座的所有人,重新讀了一遍辛夷寫的這份保密協議後,我認真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抬頭掃視會議室內的另外三女兩男,三位女士要麽早已熟悉文件的內容,要麽就是對這樣的程序習以為常,看來在我之前就簽好了字,隻有那兩位會計師,本著他們一貫的職業態度,字斟句酌,好一會兒後才簽字。
胡靜把協議收好,將厚厚的文件夾分別放在各位與會者的麵前,我等著他們打開文件,粗略地看了兩頁,才深吸了口氣,把足足準備了兩年的腹稿一吐為快:“今天要和在座諸位討論的是位於S區的A8地塊的開發…”
我一邊講一邊注意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他們有的興奮進而雀雀欲試,能參與到這個項目中來將會在他的職業履曆上寫下最輝煌燦爛的一筆;有的麵無表情,他看到的也許是項目背後隱藏的種種是非曲折,和將要付出的也許是顆粒無收的心血;有的表情輕鬆,她知道作為上位者,隻需提出正確的參考意見即可;其實我最關心的,於公於私都與她關係最密切的,卻一直埋頭電腦,讓我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我講完又等了好一會,才見大家從厚厚的文件中抬起頭,我環視了一圈,有點緊張地著等待這些專業人士的意見。
老許猶豫了片刻,第一個開口,“耿總,這個計劃,目前有多少人知道?”他從看見文件後就一直在皺眉,本就稀疏的眉毛無論怎麽皺,看起來還是不夠有氣勢。
我明白他的意思,A8地塊將麵臨的風險和難以預計的成本絕不是這幾頁紙上寫的那麽輕鬆、簡單,如果趁著事情有足夠的餘量,加上專業的意見,必要時我可以全身而退,絕不會影響未來我在這個行業的前途,可我是耿逸飛,認準的事情什麽時候往後退過?
“就現在而言,除了在座的諸位,不超過二十個人,對這個項目,我的把握隻有兩成,這兩成是我們公司上層的態度、諸位的專業配合還有我個人對北京未來的信心!”
聞律師看了老許一眼,慢條斯理地開口,“從我的角度看,這份保密協議約束的不僅是我們在座的每個人,還包括我們身邊的其他合作者、同事、甚至是有親屬關係的人,根據我個人的經驗,這個項目進展到一定階段,涉及的數據將是非常敏感的,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引起足夠的重視!”
聞律師說完望望辛夷,辛夷沒有抬頭,看著手裏的電腦,“這個項目的前期準備工作我已經初步列了個表,會後將傳給諸位。我們事務所會盡全力配合,這個項目將會是我職業生涯麵臨的最大挑戰,同時我相信,如果這次申奧成功,項目的成功率就多了百分之五。”說到這,她抬眼看我,“耿總,你對這次申奧有信心嗎?”
我笑了,“謝謝辛律師對我的信任,這樣吧,我和在座諸位約定,這次申奧成功,我個人請諸位喝酒,到時候請一定帶家屬。如果沒有其他問題,諸位回去後請仔細閱讀A8地塊的詳細資料,我希望盡早收到諸位的專業意見!”
胡靜關上辦公室的門,我頓時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看向坐在正對麵的辛夷,“到時候想買什麽車招呼一聲,我可在加油站打過工,給你當參謀應該沒問題!”辛夷現在的住處位於A8地塊的東北角,她能得到的拆遷費應該能買輛不錯的車。
辛夷收拾著桌上的電腦,聽我說這話,搖搖頭,“耿總的意思是我買輛紮人眼的車,天天繞著北京城轉,晚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想知道你打算在哪兒落腳,“辛律師是打算先買房?有目標了嗎?”
“我得先掙錢,耿總最清楚,我現在就剩半壺醋錢了!”說完,她遞給我一個信封。
信封裏是存折,附著密碼。
辛夷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我就勢挪到她身邊坐下,“談談你對A8的看法,說實話以前信心滿滿,現在真正開始運作了,我反倒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
她倒是沒猶豫,“我在那兒住了十幾年,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自上陣拆自家的房。”我捕捉到她眼裏閃過的一絲興奮,“這個項目的關鍵是土地使用權和拆遷。想必你之前對A8也做了不少調查,前麵那麽多家都沒有進行下去的關鍵就在使用權的劃分和期限,這是項目的關鍵,咱們得把A8土地使用權的曆史捋清楚,把各個主家的要求了解了,分別做好工作,對症下藥,還是有希望的。至於拆遷,那一帶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住戶,人員多,情況複雜,如果知道你這個金大頭要拆他們,留神你的錢袋子,這也是聞律師提醒的注意保密的關鍵。”
如果說剛剛在會上辛夷的支持給了我信心,現在她這番直指要害的分析讓我眼前的迷霧又少了一層,這個項目對於我何嚐不是職業生涯的最大挑戰?更何況眼前這個小女人對我同樣意味另一重挑戰!
“借你辛大律師的吉言,這項目要是成了,你買房的錢就不愁了。” 我晃了晃手裏的信封,“這樣吧,就你今天的話,我連利息都不收了。”
“千萬別,耿總還是該怎麽收就怎麽收,你越是沒條件我就越害怕。”辛夷忽然笑了,“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個守在羊圈邊上的大灰狼,對小羊說看看外麵的草多好,快來吃吧,我還可以帶你去更豐美的草地,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
我被她的話逗樂了,“你呀,整個一個快成精的狐狸,還小綿羊!羊要是長了你的腦子,就不是狼吃羊,而是羊吃狼了!”見她要起身,我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咱倆來個狐狸和狼的組合,如何?”
她看看我的手,“咱倆是狐狸和狼,再加上許總這頭獅子替咱們看著錢,這個項目的前景就更明朗了。”
我心裏歎了口氣,放開她的手,站起來,“一會兒我就把你這話告訴老許,他給我寫賬單的時候能少寫一個零。”
辛夷也站起來,向我伸出手,“耿總,不論你說我是狐狸還是羊,給你的賬單保證一分錢都不會少,我可指著這個項目名利雙收呢!”
我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辛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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