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漫畫時代

告別漫畫時代 我說的是漫畫，而不是動畫。所有的好漫畫改編成動畫片和什麽OVA後都變得質量極濫，大量靜止或重複鏡頭，漫畫的瞬間的凝固感和蒙太奇效果消失得一幹二淨。所以我從來沒有“動畫時代”。 因為自己也偶爾塗鴉，所以看重漫畫的畫功甚於情節。那些“毀滅世界也與我無關”，“你喜歡東京嗎”的主題，完全是少年自大兼自虐狂情結的表現。為賦新詞強說COOL，總讓我感到很可笑。 鳥山明是可以稱為一代宗師。他的七龍珠可以劃分為鮮明的兩部份：小悟空的曆險和塞亞人的戰鬥。胖嘟嘟的小悟空搞夠笑後，突然進入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的主題。大家大概都是從第一集開始追蹤鳥山名的編劇吧，所以大部份人談到七龍珠，隻有精疲力竭甚至有些煩的回憶。我是從塞亞人來到後開始，花了連續的16個小時把它看完。看完後隻覺得萬念俱灰，隻恨自己為何不能隨手一招界王拳。眾多人物中，喜歡貝吉塔的執著好勝多於孫悟空的散漫豁達。 鳥山明的畫風頗接近老式漫畫：內容都局限在方格內，很少有衝破格子的表現。他喜歡用整版表現膨脹和自由的感覺。沒有光效果，沒有網格紙。因為大部份是打鬥動作，他的透視設計是無以倫比的。僅憑幾個在空中飛的人物姿勢就足以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打鬥的動作設計相當連貫，並不是擺幾個漂亮姿勢就算打一架。速度和力量的線條成了很多後來漫畫家的模仿對象。曾經有一個同班男生集全七龍珠後，在他的筆記本上畫滿了鍛煉身體的小和尚(都是小林風格的)，隻為找人物姿勢的感覺。當然在諸多小林裏，還夾雜著一句話：”很久沒有看東方不敗了，可能已經把林青霞忘了吧？“ 北條司是老一代手塚獎得主中的一個，大概是1985年。他出身服裝設計，女主角的衣服發式雖然還有80年代的風格，甚至有些土氣，但質感很好，一些彩色插頁尤其出色(還記得寒羽和護士那一張嗎？)。建築，裝飾，槍械精確到了每一個細節，不由為北條司的助手們所傾倒。到了CITY HUNTER第七卷，他對光影的掌握已經爐火純青了：海原那張彼德奧圖爾式的麵孔在陽光下陰影分明，幾乎可以看出原稿的痕跡。看到畫家的原稿，才會發現那草草幾筆裏匯聚的多少創作的才華，甚過工筆描繪的最後作品。(安格兒的“黃金時代”的評價勝過“泉”，這就扯遠了)一向以為人物的透視難於環境的透視，所以看到米克把阿香壓在身下那張“少兒不宜”的畫麵，就懷疑北條如果不找模特，是如何完成的。相反，寒羽開槍耍帥的畫麵透視倒一般，但畫麵視焦的蒙太奇效果已經可以讓讀者在CITY HUNTER的世界裏沉迷不已了。 但北條的缺點也顯而易見：美女麵孔雷同，跑動跳躍等動作模式化，最為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太會畫手：美女的玉手在近景裏粗如香腸。相對於他寫實的畫風，鳥山明的人物的脈絡分明的大手骨節崢容。畫人難在畫手啊。 井上雄彥曾經是北條的助手。從籃球飛人在少年快報上的第一集起，因為有了助手，他的畫風很快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寫實，不模式化，避免光影而且略顯粗糙。但就是這種粗糙感又帶來了原稿的感覺。我以為在畫全國賽前最後一場時，他的風格發揮到了極點：人物各具特色，但不以誇張手筆為代價。一直疑心他是否COPY大量NBA比賽的照片為素材，因為有些扣籃動作象極了飛揚跋扈的NBA明星。但他也沒有忘記照顧“庶民”：跳投後的手型，球員筋骨分明的手臂和各式高幫運動鞋，雖然有些內容完全省略(鞋)，但外形極精確，單畫還是一幅精致的藝術品。讓我歎為觀止的一幅是在同豐玉隊比賽時，南從流川肩頭跌下的一瞬：沒有大量表示速度的線條，兩人的衝撞的特寫引深出的攝影機鏡頭裏的局部畫麵，猶如電影的定格。然後是慢鏡頭式的連續，地板，失去知覺的南，回憶...井上還沒有忘記給特寫加上些微小的速度線，由讀者想象它的流暢。蒙太奇在漫畫中大量應用，讀者不難從流川被“暗算”那幾頁看出效果。 但井上的風格突然又轉回了圓潤。最後幾集中幾乎無法把流川和櫻木的麵孔分開，大家都變得長命百歲(好突出的人中啊：)，麵目可憎。害得我連他的新作都不敢看了。 如果以上畫家的寫實風格有些象工筆的話，富堅義博在幽遊白書的末尾就是用潑墨了。不知是他趕進程還是想創造一種意境：他會省略全部背景而表現幾個潦草勾成的人物。有時還真有一種魔界裏“天地肅殺”的感覺。他也用一定變形和誇張，仙水的身材就比較奇怪。但從純美學角度來看，飛影，仙水，甚至桑原靜流的風格統一的味道都強過幽住和藏馬。關於人物形象，真應了那句話：主角是用來推動故事發展的，配角是用來被讀者喜愛的。富堅的頭腦中有一個很奇怪的世界。當藏馬在魔界給家裏打電話時，他站在窗口，窗外是陰沉沉一望無際的平原，遠處是一條巨大的青蟲似的生物，恍惚如在夢中。 工筆風格中讀者人氣最旺的首推CLAMP。她們的畫麵極盡華美瑰麗之能勢，據說草稿美於成搞。雖然美女俊男的臉雷同了些，眼睛略大了些，身材“天使”了些，但論線條的流暢，衣摺的飄逸，動不動就散遍天地的羽毛，花瓣，頭發種種，不看故事情節也是一種享受。她們也運用蒙太奇效果(但缺少鏡頭節奏和透視)，諸多新技法，電腦CG，甚至從GIGER那裏抄來了異形的設計風格。少女漫畫無不或多或少布其後塵。秋乃茉莉，秋裏和國都是我比較喜歡的畫家(別提宮奇俊或什麽庵野秀明了)。 因為自己的口味還是偏重寫實工筆，友人推薦“五星物語”這種畫“史詩”的作品時，就借記不住名詞搪塞掉了。聽說以無限之住人為代表的一類日本戰國劍客作品有很難得的粗獷風格，尚未品味(意識到模仿沙村廣明的畫並不難，就有些失望)。新一代漫畫家更注重個人獨特的畫風和敘事結構，但素描功底好的似乎寥廖無幾。桂正和的女孩雖然可愛，但都被限製在平麵上取寵讀者。看著大量畫麵亮麗，線條流暢的白描式作品鶯歌燕舞著撲來，隻好決定告別漫畫時代，很不情願的謀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