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美麗的清晨曾與我們一路同行,但卻如同繽紛的依米花,如同徹夜不眠的情歌,如同我們那不曾察覺的青春一般,悄悄地,在漸起的日頭和喧囂裏失了蹤。
我和林菲在漫無目的的閑逛之後,疲憊地回到了起點。時光已是正午,那家叫做Olvido的小店開了門,陽光在店門口打轉,店內仍然幽深不知若何。我和林菲好奇地走進了Olvido,那原來是一家販賣世界各國飲品的小店。在長長的清單上,密密麻麻地羅列著撒丁島的番櫻桃酒,秘魯的印加可樂,墨西哥的龍舌蘭酒……甚至是中國的茉莉花茶,太多的選擇,反倒讓人無所適從。林菲放下了清單,請老板娘為我們推薦一種合宜的飲品。老板娘打量了我們一番,微笑著離去了。
不久以後,老板娘端上來兩杯晶瑩透明的液體,看起來就如同不染一塵的清泉水。
“這……是水嗎?”林菲淺嚐了一口麵前的飲料,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是的,是水。”老板娘笑著說,“不過,當你把水調入這位先生的杯子裏,就會發生奇跡。”老板娘說著,把林菲杯子裏的水,徐徐地倒入了我的杯子。在兩種清澈透明的液體相遇的一瞬間,我的杯中就好似漫入了不知所起的白霧,芬芳馥鬱地彌散開去,濃濃地占滿了每一個角落。
“這……真是有趣。”林菲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這到底是什麽?”
“這種酒叫做Raki,來自土耳其。”老板娘一麵為我們分酒,一麵說,“傳說Raki是愛神調配給情人們飲用的美酒,隻有兩情相悅的人,才能品嚐出其中的香醇甘冽。我想,它正是此刻的你們絕妙的搭配吧。”
這原是老板娘一句無意的話,但卻讓我的心一陣莫名地顫動。我忐忑地舉起了酒杯,林菲也舉杯相應,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神平靜如初,就仿佛她的內心也是如此,並無一絲的波瀾。
Raki 酒的滋味是獨特誘人而又叫人愛不釋手的,我想我大概是喝醉了,因為在我眼裏,陽光是一種薄如蟬翼的淡藍色,整個小店仿佛是遊離在時空之外,沒有形狀,也沒有重量,牆上掛著的那些小畫,仿佛成了一道道時間的門,隻要跨進去,就能找到童年,找到青春,找到白衣勝雪的伊人,也找到我們死亡之後的世界。我的眼前人影幢幢,仿佛不停地有人進來,又不停地從那些時間的門戶裏離去。在離開的時候,他們無不向著我熱情地微笑,可是這一個個熱情的笑容卻又凝成一種怪異的冷漠,就好象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在永不停息的喧囂裏寂靜如死……
——Raki酒終於喝完了,小店裏隻有我和林菲。也許是所有的旁人都離去了,又或者,是根本沒有人來過。
結帳的時候,老板娘迎了上來,熱情地詢問我們是否需要租房,如果需要,Olvido的樓上就是待租的客房。我想婉拒,林菲卻說看看也無妨,於是我們隨著老板娘上了樓。那是一間寬敞的套房,整潔素雅,窗明幾淨,屋裏懸著幾幅薄薄的絹紗,每每有微風拂過,它們就飄飄蕩蕩地,朦朧了眼前的時光。
林菲推開了對開的法式門,在露台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轉過頭對我說:“我們就住這兒吧。”
日落布魯斯 (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