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以後的一個傍晚,小喬坐在窗邊,有一段沒一段地讀著蘇聯小說,她目光四處流轉著,忽然發現搖曳的梧桐葉下麵多了個熟悉的身影,小喬心中一陣歡喜,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浩遠站在梧桐樹下,向著小喬興奮地招手,小喬也揮手回應,轉身出了臥室,偷偷地溜出家門,來到了樓下。
“你還知道回來呀?”小喬似嗔非嗔地說。
“嘿,還真不想回來。”浩遠笑著說,“真是難得的機會,車票船票都不要錢,我真想把咱們大好河山全都遊玩一遍。”
“怎麽?你們還坐船了?”
“是啊,我們在武漢下了車,到黃鶴樓逛了一圈,然後就去坐船,從長江三峽回來的。我跟你說,那風光,那景色……你沒去可真是虧大了。”
“跟誰一起去的?不會就你自己吧。”小喬的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芒。
“不是,還有貴生和韓琳琳。”
“噢……”小喬有意無意的拖長了尾音,“那你一定玩得很開心吧?”
“是啊,還挺開心的。”浩遠說。
“那你還來找我幹什麽?”小喬說著背過了身去。
“我……”浩遠一愣,訥訥地說,“我給你帶了禮物回來。”
“是嗎?是什麽禮物?”小喬問。
“喏,就是這個。”浩遠攤開了手掌,他的手心裏攥著一枚精致的毛主席像章。
“啊,挺好看的。”小喬從浩遠手中取過像章,別在胸前,路燈的光芒映在上麵,微微閃亮。
“喜歡嗎?”浩遠問。
“喜歡。可是……也許你給我帶點別的東西回來,我會更喜歡。”小喬說。
“那是什麽東西呢?”
“我也不知道,隨便什麽別的東西吧。毛主席像章……總是讓我覺得,你想著毛主席比想著我多。”小喬說著,臉上微微一紅,低下了頭去。
“不是啊。”浩遠說,“我送你毛主席像章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你既沒有參加造反派,也沒有參加支紅派,很容易被人聯想到你是走資派,或者是地,富,反,壞,右,你天天掛著毛主席像章,表明你有一顆紅心,就沒那麽容易有人針對你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可得天天戴著它。”小喬低頭瞧了瞧胸前的像章,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對,天天戴著。”浩遠說著,低下頭躊躇了一會兒,“那……要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你很趕時間嗎?有事兒?”小喬問。
“那倒沒有,就是……就是突然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就別說唄,陪我到那邊走走吧。”小喬說著,指了指遠處的石子小路。
“噢,好的。”浩遠答應著,陪小喬漫步到了小路上,路邊的樹林掩映,月光瀉落,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如同描摹著一幅讓人興趣盎然的畫,宜動宜靜。
“原來今天是滿月呢。”小喬抬頭望了望東升的月亮,深深地吸了口氣,“今天晚上的空氣真好。你看月亮正好落在樹梢上,我們也算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了吧。”
浩遠聽了這話,心裏突地一跳,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囁嚅著說:“算,算吧。”
“你怎麽了?怎麽說話結結巴巴的?”小喬狡黠地笑著說。
“沒……沒什麽,我是覺得我……我這麽做有點不地道。”
“為什麽?”
“我覺得,我……我應該跟念雄說一聲。”浩遠局促地說。
“為什麽要跟他說?”
“因為……因為念雄他挺喜歡你的,我這麽……跟你在一起,總是不太好的。”
“原來是這樣。”小喬的神色黯淡了下來,“那你為什麽還來找我?”
“我……我也不知道。”浩遠無措地說。
“所以你是覺得,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會跟安念雄在一起是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可以隨時出讓的貨物。”小喬慍怒地說。
“我,我……”浩遠無言以對。
“程浩遠,你支支吾吾地幹什麽?你找人打架,好勇鬥狠的架勢都哪兒去了?你要再這樣,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小喬說著,氣恨地轉過身去,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
“我……我和念雄是好朋友……”浩遠話到中途又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以後,遲疑著說,“那我以後……”
“以後什麽?”小喬打斷了浩遠,“你這樣子欺負人,一定要懲罰。”
“怎麽個懲罰法?”
“罰你請我吃飯,就明天。”小喬說,“不光得請我,還得請上王慧,韓琳琳,安念雄,王貴生,蘇兆牛他們一起。吃完飯之後,你想怎麽樣我也管不著,咱們以後各不相幹。”小喬說完轉過身去,扔下浩遠,自顧自地走了。
浩遠望著小喬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抬頭向著小喬屋裏的燈光發了一陣呆,終於咬了咬牙,也快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