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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感謝吉慶~
在法國、加拿大、瑞士,近親結婚是不允許的。
咱繼續發文。感謝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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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晚餐隻吃了兩片麵包,就上一口草莓汁,告別喧鬧的眾人,爬上樓,鑽到床上。旅途勞頓和心理震撼折騰地我筋疲力盡,吃飯時,牧覃纏鬧,我糊弄兩句就把他推給了戴蒙,一盤盤菜在眼前來回晃動,眼珠上早漫起一陣大霧,隻得告辭,婆婆起初有些擔心,後來表示理解,“待會兒讓戴蒙給你送些點心,恐怕你半夜會餓著醒來。”
我來不及脫衣服,倒頭便睡,而後迅速不省人事。我想我大約會做一個夢,或者時光倒流,我說清楚約萊娜和約翰的關係,他倆依舊相互吸引,不過淪為至親;或者現實開恩,能放過小小的一對情侶,縱容他倆終生廝守……
當晚戴蒙睡在牧覃的小屋子裏,哄著孩子。第二日早上,我探查牧覃時才知曉。他已經起床,在桌前坐著,寫寫畫畫。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孰料,他竟早已察覺,待我走到跟前時說道:“猜猜這是哪?”
我果真一個激靈,朝他背上輕掄一拳,看著桌上一張殘缺紙片上的鉛筆畫,思索片刻,無比肯定地說:“日內瓦湖。”
他立刻笑了,且不住地笑。
我感到詭異,便問他,他又是笑了一陣,才答道:“隻是想起來一些好笑的往事。”這般搪塞便要打發我。
牧覃睡醒後,三人吃過早餐,一起去散步。這是史無前例的一次,一家三口人,圓滿地去散步。我眼角濕潤,嘴上卻凝著笑,露出七顆牙齒。牧覃偏愛葡萄園,先前是因為葡萄成熟,他能摘上一兩顆趁我不注意放進嘴巴裏,後來純粹是好玩,葡萄藤枝繁葉茂,他便經常躲進葉子深處,央我尋找。
他在葡萄園裏瞎折騰,我跟戴蒙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一會兒看看牧覃,再看一會兒小花園裏的鬱金香。
“家裏的花園沒荒廢吧?”他忽然問。
“荒廢倒是沒有,”好一會兒後,我才說,“不過,花謝後我改種了青菜,所以,現在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菜園子了。”
戴蒙順勢爽朗地笑了,他又笑了,今天的笑容如此之多,幾乎抵得上半個月的。笑過後,他好像不經意地說,“有兩年了吧。”
“什麽?”
“離開中國,已經兩年了吧,再也沒有回家看過。”他感歎道。
我聽出話裏的眷戀,心生感動,隨口道:“為什麽不呢?又不是不歡迎你。”
“歡迎我嗎?”他加重語氣,同時目光緊緊盯在我的眸子上,熾熱,激烈,躲都躲不開,那眼神裏飽含情感,從欣喜到責備。
“當然。”我敷衍地說,別過頭去,轉移話題,“我想要贖罪。”
“欠我的?你本沒必要。”他冷淡地說,以為我要說些客氣的言語,迅速而堅定地回絕。
“我是說約萊娜。”我繼續說,“她跟約翰的相愛並沒有錯。”
“又有什麽相愛是有錯的?”這位先生像在自憐,他的一舉一動在我眼裏,都成了對我最諷刺又最隱晦的責備。
“他們不過是表兄妹罷了,在中國古代,表兄妹是可以通婚的。”我設想著,“雖然後代隱性病的發病率會相對高些,但這又能阻擋住兩人相愛而結合嗎?”
“但是,在瑞士,這是不允許的。”戴蒙的話立即將我打入冰窖,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像個公正的冷眼旁觀的法官,“在當代中國,這要算做亂倫。”
我蹭地火起,“亂倫?你懂什麽,憑什麽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血緣關係就要拆散兩個相愛的人,不就是日後子孫隱性發病率高嘛,是相愛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我並非反對表兄妹相戀,當然,也不推崇。愛情是自由的,你要冷靜,我隻是在客觀地陳述事實。”
“愛情裏沒有冷靜。”我繼續挑釁。
“自然。但是,提,你嚐試著這樣想,如果他們想要個孩子,而那孩子又患有先天性疾病,這對他是否是不公平的,不,不是。”
我下意識地瞄一眼牧覃,戴蒙補充說:“當然,即使不是近親結婚,孩子也可能生來要忍受疾病的折磨……”
“我並不認為約翰和約萊娜有什麽過錯,我是說,我一定要幫他們,竭盡全力!兩個人相愛,何錯之有?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道德禮數棒打鴛鴦,一定有別的辦法,”我堅定不移,“有別的國家,允許表兄妹結婚,約翰和約萊娜便可在當地注冊結婚!”
“一定有這樣的國家,或者地區!”我大聲嚷嚷起來,從石凳上跳起,“你先看著牧覃,我去網上查資料!”
“你何時變得如此雷厲風行……”戴蒙自語道,忽然停住了,一把拽住我的手,“你先坐下,”他將我按回石凳,優哉遊哉地說道:“這麽魯莽是不行的,而且,你去網上查資料,能查到什麽呢,又要怎麽查?”
我搖搖頭,但目光依舊堅定。
“所以說,先靜下來,聽聽我說的。”他輕微一笑,看著我,帶著些許救世主意味,“我曾經在阿姆斯特丹呆過半年,遊學,有一次,我大概聽見朋友說,荷蘭是允許表兄妹通婚的……”
“你不早說!”我責備他,又騰地站起,紮好架勢撒腿要跑,戴蒙又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拉回,我的雙手被他鎖著,隻好老老實實坐在石凳上,聽他繼續高談闊論。
“你不必如此著急,靜下心來,慢慢聽我說。”他說著,又是笑出來。
“你不用嘲笑我,我真心為約萊娜著急,如果你能感同身受,恐怕就不會這般悠閑了。”
“噢,感同身受?”他叫一聲,調侃著問,“難道
“夠了。”我輕輕地說,話語沒有震撼力,卻使
“我現在即可去確定。”他說著,立即動手。到了中午,我正在廚房裏做午飯,聽見客廳裏他在呼喚我,趕緊衝出廚房,隻聽見他說,“現在百分百確定,在荷蘭,允許表兄妹聯姻;即使我的資料不準確,在大部分的穆斯林國家,表兄妹通婚是常有的事……”
我回身,仍舊是一瞬間的事情,我飛奔起來,腳步很急,我對他說:“不要再拉我,我知道要去幹什麽。”
我聽見他在身後叫我,叫我小心腳下,但我心急如焚。這一次,不是為了約萊娜,而是我自己。也許世界上另外有個神奇的部落,能容許我做些更為荒誕的事情。
入夜,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午,無果,心煩意亂,睡不著。戴蒙獨自在房裏看書,我跑到院子裏,斜靠一張躺椅,歪歪斜斜地看著星星。沒見著月亮,有些失望。中午的悶熱漸漸散去,涼風習習,無限繾綣。我閉目養神,巴蒂西亞照料著牧覃,我跟戴蒙算是各自偷了閑,孩子再懂事聽話,也還是粘人的小東西,於是我時常慶幸有這樣一個愛孩子、充滿愛心的婆家。
“巧克力。”尚未聽見聲音,濃鬱的可可香氣便隔著一段路途傳到肺裏,我回頭看,莫納夫人端著一碟巧克力正走過來。
她在我旁邊的躺椅上躺倒,右手仍高舉著碟子,等躺穩了,才遞到我手上,說:“下午做好了,你嚐嚐,帶了點抹茶,東方人都喜歡吃。”
我挑了塊小個頭的,輕輕放在舌尖上,閉上嘴和眼睛,細細地品,舌頭和牙齒並不動。待巧克力化完後,開口說話時,一股茶香混著苦澀的可可香便在唇齒間飄蕩。
“真好吃!”我由衷地讚歎,莫納夫人做的點心一向堪稱經典,各式各樣的芝士蛋糕更是拿手絕活,牧覃十分喜愛祖母的手藝,但我並不常讓他吃。
“我做了很多,慢慢吃。”她往我嘴巴裏塞一塊大些的巧克力,然後問我,“你跟約萊娜談的如何?她有些好轉嗎?”
我搖搖頭,心生內疚,又問道:“媽媽,他倆發展到什麽程度了?許諾終身了嗎?”
“本打算訂婚的。”莫納夫人提起此事時,眉頭緊鎖,依舊痛苦無狀。
“我有個主意……荷蘭是允許表兄妹通婚的。”我說著,看
第二天早上,等約萊娜起床後,我端著早餐去敲她的房門,以往這項艱苦的工作都是巴蒂西亞來做,因為常常是,原樣端進來,原樣端出去,約萊娜更加瘦弱,根根骨頭分明,莫納夫人心疼地很。
門開了,約萊娜見是我,正要關上,我慌忙把手插進打開的門縫,說:“先等等,我想跟你聊聊。”
“我沒什麽話可說。”她說。
“你想跟約翰結婚嗎?”我咬緊牙關,夾在門縫中的手因暫時缺失氧而紅腫發紫,“能先讓我進去嗎?”
她遲疑一下,最終選擇相信我,她轉身往屋裏走,我抽出右手,四指的根部凝成一條血絲,微微滲著紫紅的血,我甩甩手,把早餐放到她麵前的桌上,才坐到她床邊,說:“你應該吃些早餐,不然會熬不住的。”
“如果你隻是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那麽,你可以出去了。”
“好吧,”我不得不切入正題,“你能夠跟約翰結婚。”我覺察到她臉上匆匆閃過的一瞥紅暈與震驚,但她隨即掩蓋過去,她掉過頭,裝作不屑地對我說道:“我倒很想知道我要如何才能跟約翰結婚,隱姓埋名還是改名換姓?”
我搖著頭,莞爾一笑,說:“我有辦法,但是,你必須先把早飯吃下,我才肯告訴你。”
“那你可以走了,我不會吃早飯的。”她倨傲無比,這讓我吃驚,但轉念一想,受傷的女人總是理直氣壯,便果真站起來,端起一碗粥,卻沒出門,徑直走到她跟前,緩緩道:“讓我進門說明你選擇相信我,既然相信過一次,為何不能再相信一次呢,這個粥莫納夫人早起熬的,希望你顧憐一下她的良苦用心。”
她熱淚盈眶,於是竟乖乖地端起粥,抿上幾口,無奈太久未進食,隻消一小會兒,便飽了,再也不肯吃。她正襟危坐,單等我說話。
“去荷蘭。”我說。
她猶疑地看著我,我繼續說:“你們可以去荷蘭結婚,畢竟你們隻是表兄妹的關係,在瑞士,或者法國,或者加拿大,這種事情並非罕見,你們完全可以結婚然後幸福生活的。”
她不吭聲,像在凝神思考。
“相信我,可以的。”我去握她的手,她趔趄一下,最後,她主動攥了攥我的手,便不再說話,我囑咐她再吃些食物,這才掩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