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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十一章 8

(2011-01-27 12:34:29) 下一個



          8



派對在一個酒吧裏舉行,包了半個場子,戴蒙的女同事個個打扮地花枝招展,濃妝豔抹,我的素牛仔褲立即引起一陣轟動,十幾雙眼睛的聚焦使我迅速飛紅了臉,我抽空瞪了眼戴蒙,他幸災樂禍地瞧著我。他的男同事大多穿著休閑,一半穿著牛仔褲和T恤,所以,我找不到機會看他出糗,心有不甘。

燈光閃起來時,我終於發現,我真正成為這個派對上最渺小的人物了。燈光撒在人群裏,每個人都閃著熠熠的光輝,女同事尤甚,個個珠光寶氣,手鏈、項鏈、耳環、單身戒指……晃得我有一刹那不得不擠巴上眼睛。

我不善言談,又人生地不熟,隻好巴巴地望著戴蒙,企盼他能照顧到我,讓我不至於太落寞。我端起一杯酒,坐在一角,看戴蒙和他的同事扭動腰肢。他盡情跳著,胡亂舞著,他陶醉地攆著步子,和著節奏,打著拍子。他高談闊論,他活潑地跟每一位同事互動,聊天。

我正襟危坐,盯著他看,心裏卻打出無數個問號:這是我的先生嗎?如此光鮮亮麗的人竟是我的夫君嗎?他表現實在反常,這到底怎麽了?

此刻的這個人,對我來說,竟然成了最陌生的。然而,轉念一想,這許是他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吧。

我有些疲憊,靠在沙發上,無心飲酒。

這時,一位男同事在我旁邊的沙發上落座,他剛下舞池,渾身散布著汗水的鹹味,他衝我打招呼,我莞爾一笑。

“我總覺得你很麵熟,除了是戴蒙的妻子,你還有別的稱呼嗎?”

我笑了笑,說:“我的名字叫蘇提。”

“蘇提?”他想了一想,說:“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連這個名字聽起來都很熟悉……你是哪裏人?”

“我想,出於禮貌,你是不是先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噢,”他拍打著腦門,抱歉地說:“我叫杜宇,大連來的。”

我立刻笑了,“我也是呀,大連人!”我早該聽出他的口音——那普通話中帶著些野性的東北口音,不過大連人的口音比著沈陽,已經很淡了。

“難怪我瞅著你這麽眼熟呢!”

“沒想到竟在這裏碰麵了,真是緣分,”我說,“也許我們真的見過麵,畢竟大連人口不算少呀。”

他點點頭,說:“我剛到鄭州,不足一年;在大連是慈善機構的委員。”

“綠林孤兒院知道嗎?我是從那裏出來的。”

他看著我的眼睛忽然瞪圓了,他猛地拍了拍腦門,說:“噢,我明白了!我見過你的檔案!”

我微微一笑。

“……你是個混血兒?”他有些不確定。

我點點頭。

“跟戴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由衷地說,“隻知道戴蒙特別顧家,特別寵愛妻子,今天總算開了眼界了,你跟他,注定要做夫妻的!”他有些激動,說話時大連味更重了。

“一對夫妻在不知不覺中會長得越來越像,你跟戴蒙就是最好的證明,實在很有夫妻相。”

我淺淺一笑,讚同地說:“不止你一個說我倆有夫妻相呢,謝謝。”

“你得相信我,句句屬實;特別是今天,你倆都穿著牛仔褲跟淡綠色T恤,更加相像了……不過,戴蒙跟你,在眉目間,也有許多相似之處,這是不可否認的。”

“噢,是嗎,謝謝。”我並不覺得這是讚美,卻又不知該如何答話,隻好答非所問,並迅速岔開話題,問他道:“你為何到鄭州來,慈善委員不是做得挺好嘛?”

他有些羞澀地勾著頭,才說:“未婚妻家在鄭州,總是思念故鄉,隻好跟著她來做個倒插門女婿!”他的話幽默好笑,我對他竟多了一份崇拜景仰之心,這份心也如實印證在話語裏,我說,“你可真是位體貼的先生。”

說這話時,我恰巧看向舞池,看見了那位先生。湊巧的是,他也正在看我。杜宇的體貼,哪裏及得上戴蒙的,他舍棄了建築設計師的行業,舍棄了自己的祖國,同一個平凡女子廝守到老,他才是那個該被我重筆墨稱讚的人。

我跟杜宇聊得歡暢,借了三分老鄉的緣故。戴蒙飲了些酒,跳起舞來更是盡興,杜宇不善運動,就留在沙發上陪我說話,戴蒙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往我這裏看,但隻是看看,什麽也不做。我不知為何,突發奇想,想讓戴蒙嫉妒一下,便跟杜宇越靠越近,舞場裏喧嘩聲大,說話間頭越來越低,漸漸都會湊到一起。他的手幾乎搭上我的肩頭,我明知他正一點點地靠近我,隻是凶狠地瞧著戴蒙,虛心假意地笑著,並不采取措施。

借著酒興,有潑辣大膽的女郎邀請戴蒙跳舞,頭幾個人被他果斷拒絕後悻悻而歸。後來,來了幾個更加性感美麗的女人,他沒有再拒絕,隻是拿眼睛,報複似地瞟著我,我別過頭,生著悶氣。

現在,杜宇的手已然著陸,他隨意靠著我,手若即若離地搭在我頭發上,我趔趄了身子,幾乎是從他懷裏鑽了出來。實在演不下去,躺在陌生男人懷裏,是在背叛,而我早就是有家室的女人,早該摒棄這種幼稚無聊隻想引起情人吃醋的把戲,這樣做隻會使情人更加生疏。

戴蒙可沒有作罷,一個豔媚的女人正纏繞著他的身體,那人並不是他的同事,隻是尋常陌生酒吧女人,他跳得有些尷尬,卻顯得樂在其中。女人挎著他的頸,一雙狐媚的手在他背上胡亂地摸著,戴蒙的手搭在她腰間,卻是老老實實,女人的腰軟如銀蛇,邊扭邊拿胸脯往戴蒙身上蹭,他羞得滿臉通紅。

我找了位子坐下。有人在喝彩,那女人的舞著實不錯,我小口小口地啜著酒,冷眼旁觀。

女人踮起腳,伸著脖子,孔武有力的胳膊攀上戴蒙的肩,兩個人的胸膛緊緊貼著,她把臉蹭到他的臉邊,摩擦一下,又摩擦一下,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血腥的叫嚷聲。

我一動不動看著,偶爾抿一小口紅酒。

戴蒙盯著我看,木訥地盯著我。我不打算避開他責備的眼光,是的,他是在責備我,責備我過於包容,責備我看似的滿不在乎。而我,正滿腔憤怒,氣他跟別的女人鬼混,氣他冷落我。

旋律突然緊湊起來,鼓點子密密麻麻砸下來,仿佛夏雨。戴蒙的眼神由責備漸漸轉冷,成了淒淒涼涼的失望,我依舊維持著女人的尊嚴,不肯屈服。他身旁的女郎舞得更歡,身子繞著戴蒙不停地旋轉,甩著頭發,那香味撲打在戴蒙麵上,我能想象出他的騷動。果然,他屈服了,屈服在女人的性感與挑逗下。那雙手,原本搭在女人腰間的手,不再死板,轉瞬變得活力四射,他示威似地瞄上我一眼,又迅速挪走眼神。

我的眼睛裏裝滿了哀怨,他一定知道,所以才匆匆逃離。

我寧靜地仿佛一灘死水,毫無生氣。我隻是看著舞池,眼裏隻有戴蒙跟那女人,旁人被自動過濾掉了。我想過逃離,卻舍不得把自己的男人丟給別人看管,我想,他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醉了。那女人更加放肆,抱著他的頭,側著臉,拿紅紅的嘴唇子蹭蹭地擦著戴蒙的臉頰,紅顏色的口紅落在他臉上,幾條醒目的淺紅印子,我覺得那是我心裏正流淌的血河。

恍惚間,我的眼睛開始迷離,心想,我怕是醉了吧,卻並不會昏迷不醒,我不甘心,不甘心被一個膚淺的女人打敗。我隻記得自己晃晃悠悠地往池子中間走去,直勾勾地朝那對男女走去,我聽見戴蒙同事的唏噓聲,伴著口哨,以及膚淺的人們翹首等待一場好戲上演的殷切叫聲。

我走到戴蒙跟前,他不敢看我,或者說,他正一心一意盯著那女人。女人閉著眼,不知狀況,嘴巴像抹布,在戴蒙嘴唇四周的臉上摩挲著,她的用意顯而易見,她想親吻他。

我蜻蜓點水一樣地踏到女人身側,輕推開她的肩膀,左手抓在戴蒙臂彎上,把他拽到跟前來,我出手淩厲,給圍觀的看客增加不少看點。

“你想勾引他是吧?”我對女人說著,朝她胸口塞進一張戴蒙的名片,接著說:“如果不自量力,就請試試。”

我扯住戴蒙的衣領,一把揪到我麵前,昂起頭,驕傲地把紅唇貼上他的麵頰。戴蒙先是不明所以,被我嚇壞了,旋即緊緊摟住我,回吻著。

我的眼淚忽然就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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