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束鮮花插在莫納夫人房間裏,要給她個驚喜。十二點一到,我便將飯菜擺上桌,正在這時,接到戴蒙的電話,那語氣跟平常沒有分別——帶著捉摸不定,“親愛的,你去訂個房間,去母親最喜歡的餐廳。”
“為什麽不在家裏吃?我已經做好了,”我喋喋不休地說:“中西餐都有,莫納夫人最喜歡吃的酥肉,你喜歡的海蜇,我最喜歡的蔬菜沙拉全都有,不如在家裏吃。”
很明顯,我的提議沒能通過,隻好放下一桌子菜隨便披件衣服出門,我預感到了什麽,有些失望,我以為
“這裏。”戴蒙剛出現在門口我便向他招手示意,三人就座,分別點了餐。
這會兒三個人正閑聊著,氣氛一點兒也不凝重,我鬆了口氣,戴蒙說:“母親明天要回國去了。”
“您真該再待些日子的,戴蒙本想帶您去參觀清明上河園的。”
“你以為我是無所事事的婦人嘛,回去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她冷冷地看著我,刷地照臉摔過一塊冰。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戴蒙一動不動。我抿一小口紅茶,想借此緩和緩和氣氛。
“提,隻有你自己有茶水嗎?”戴蒙忽然說道。
我果然犯了大錯!
“對不起,”我局促不安,手忙腳亂地站起身,急匆匆地說:“我這就叫服務生來。”
莫納夫人發話了,所幸還算中聽,“sue,我希望我離開之前能在中國吃上一頓完美的飯,那可麻煩你了。”
“請不要這麽說,夫人,這會讓我不安的;對於不周到的地方,我一定會努力做到周到。”我到點餐處加了兩杯紅茶。結果,托可憐的紅茶的福,我再次引起了那個女士的不滿,“居然是紅茶!我的五花茶呢?看來我真是不能對這頓飯抱太大希望了,對不對,戴蒙?而且,恕我直言,這可不是在詆毀你倆的未來——難道sue不知道你一向隻喝綠茶的嗎?這是不是太粗心了——”
“呀!”我這才恍過神來,的確如此,戴蒙隻喝綠茶,而且伯母也曾多次跟我提及五花茶的妙處,反而對紅茶全無褒揚。我抬起沉甸甸的腦袋,心裏充滿了內疚地看著戴蒙;我知道這頓飯前他已經心存芥蒂,現在更加重了對我的偏見,他一聲不吭,似乎眼前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隻屬於兩個女人,與他無關,當然不會給實力漸弱並且處於守勢的我以信念上的支持。我轉而看向莫納夫人,她依舊板著一張臉,略顯失望——不,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有那麽一瞬間,我從那冰冷的眼神中尋到了一絲溫存,不過轉瞬即逝。最後,莫納夫人自己喊來侍者換成他們喜歡的口味,我不得不再次為自己的粗心大意道歉。
“這沒什麽,”她說著,一邊細細品著茶,甚至都沒有抬起眼皮看我,“
莫納夫人忽然對兒子說:“我想我的咖啡色手提袋是落在車廂裏了你幫我取回來去。”就這樣戴蒙順利被支走了,這時她才切入正題,“請原諒一個母親愛子心切而引發的反複無常——
“動機?”我愕然,“我不知道夫人聽到或者遭遇到了什麽,我隻想說,並沒有您所謂的‘動機’;而且,我自以為問心無愧,我深愛著他,希望可以有機會跟他一起生活;如果說其他因素沒有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但這完全構不成‘動機不純’的罪名。”我索性直說:“金錢與地位的確為我倆的愛情之路消除了不少絆腳石;我知道您在懷疑什麽,的確,我不是個清高的人,可以毫不避諱地說,我喜歡金錢,但是,我隻喜歡自己賺到的錢,不會妄想貪圖別人的財產,也不願意用別人身上的銅臭味去玷汙自己。”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審視著我,過了好一會兒,笑容才重新回到那冷冰冰的臉上,“你這種坦誠我很欣賞,反而如果你說你隻單獨喜歡他我是不會相信的,但是,”她低頭喝一口茶,說:“sue,我希望給你個忠告——不要將金錢與地位看得太重,否則,你不會幸福。”
“我會牢記您的忠告,而且我完全相信金錢的能力還沒有大到這種地步——在這場愛情裏,也許他的作用隻不過是滿足一下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虛榮心。”
“母親真是太魯莽了。”我不得不再次這麽想著,雖然知道她不過是說說罷了,隻是過過嘴癮——她一向將金錢與幸福齊名,但這並不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不然她就不會一輩子心甘情願呆在一個窮教員身邊,夫妻倆靠著彼此微薄的收入過著精神富裕的生活。
等戴蒙回來的時候,我跟他母親已經在“愉快”的聊著天了,先前緊繃的氣氛不知影蹤,他甚至有些納悶地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我,我隻好咧開嘴尷尬地笑笑,他又看了眼莫納夫人,仍舊疑惑不解。
戴蒙將手提袋提回來後,他們母子倆似乎有談不完的話題,因了明天的分離,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發揮得淋漓盡致;我隻好自娛自樂,偷偷聽他們的話,然後在詼諧處莞爾一笑,但唯有一點幾乎激怒了我,那便是一向“細心”的戴蒙居然在流利地講著法語,毫不顧忌我的感受,“戴蒙一定也認為我動機不純!”我憤怒地瞪他一眼,他正微笑著聽莫納夫人說著什麽,仿佛聽到了我的想法,把頭轉向我,又無辜地轉了轉眼珠子。
半個鍾頭後,對麵的兩位站起來,戴蒙幫他母親披上大衣;我見狀仿佛賭氣似的,不但沒有跟著起身,反而邊喝紅茶邊翹首等他來搭訕——我也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了,說不定我還有足夠的理由去為失禮辯解呢。
他起先並沒有注意到我,隻貼著莫納夫人小步地走著,快要走出餐廳時,才發現我落在了後頭,於是掉頭去找。
“你怎麽不跟上?”責備地問。
“鞋帶鬆了,係鞋帶呢。”我隨口應道,接著抖抖外套站起身來,露出一雙沒有鞋帶的棕色短靴。
“你根本沒有鞋帶。”不知他是故意還是怎麽,他執拗起來,不肯放過我撒的小慌,“你不會想告訴我,你這麽慢吞吞是因為鄰座的鞋帶鬆了你在幫他係吧?”他抬眼看看鄰座那雙蹬著運動鞋的腳。
“別讓夫人等太急了。”我快步走向莫納夫人,她伸出胳膊不情願地讓我扶著。
二十幾個小時後,戴蒙接到來自瑞士的國際電話,他母親已安全抵達,我也收到了郵件。但郵件的內容不容客觀,她在裏麵客客氣氣地寫道:“由於走得匆忙,再加上這幾天的旅行實在疲倦,未來得及
“有件事在回國前我已同戴蒙協商好,我覺得知會你一聲是十分必要的;他是我的大兒子,我希望能盡到一位母親的義務——幫助他籌辦婚禮,所以他一個月後將隻身趕赴瑞士,是的,我希望他能獨自前來,盡管那時我也會極其思念
“你下個月要回瑞士去?”
戴蒙點點頭。
我看了看他,也跟著點點頭,知道他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