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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七章 8

(2010-12-18 12:19:21) 下一個

              


          8



我跟戴蒙快步走進屋,屋內的裝潢算是簡單,古樸大方,陳列的裝飾品卻一不小心出賣了主人。一位先生正端坐在沙發上微笑著看著我倆,他旁邊的是麵無表情的莫夫人。戴蒙攥了攥我的手,接著衝父親問好。

小姐你好,我是戴蒙的父親。這個和藹的老人很是親切,並非我太過誇張,莫奈先生已是滿頭白發,臉上都泛起了皺紋,眼睛周圍的皮膚幾乎把黃豆大的眼睛遮蓋住了——他有雙閃著光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屬於精明的商人,從外表看,他足足六十歲;而站在一旁的他的夫人仍舊一副青春麵孔,她看起來隻不過四十來歲。我不能辨識,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人,便是戴蒙的父親,我不敢伸出手去,然而還是伸出手遞給他,說:

您好,先生。

果然比照片中迷人;莫奈先生轉著精明的小眼睛說:戴蒙好眼光。

謝謝您的褒揚,我帶著些調侃地味道說,但願他沒有看錯我噢。

他小聲笑了出來,做父親的又問了戴蒙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最後,他告別我們回到書房,去處理繁多的事務,又囑咐夫人好好招待我。他走後,莫夫人才適時地將對我的不滿表現出來,她很不真誠地說:很高興見到你呀,小姐!

我也一樣,莫夫人我恭敬地衝她行了禮,她隻輕蔑地看了我跟戴蒙一眼,慢悠悠地接著說:我雖然極想見到你們,但是小姐,您的出現讓我大感意外!

這個功課我早已做好,現在正好交卷,我微笑,說:拂逆了您的意思我很抱歉,但我終究是要在婚前拜會公婆的,這樣才是一個有教養的人該做的不是嗎?

而且,如果她不回來的話,我是不會回來的。戴蒙立即表示立場,我聽完他的話喪氣極了,這個時候他的保護反而更能引起做母親的那位的反感,果然,莫夫人勃然大怒,大聲說:她不回來你也不回來?!好得很,好得很。

戴蒙並沒有為他母親的大聲屈服,他恭恭敬敬地向母親道別,帶我去參觀他的房間;上樓的途中我們有一小段交談:

無論夫人怎麽說,你都不能站在我這邊,我教訓他,我會用自己的力量得到她的認可,你不用擔心。

我並不是袒護你,不過是把事實說出來罷了;他認真地說,總不能讓她一直這麽排斥你,這對你不公平。

隻要夫人她同意我們結婚就好了,還在乎什麽公平不公平。

他沒有再說話,直到走到他房門前.我保持著高度的好奇心,不知道這位藝術家會把房間布置成什麽模樣,然而,結果卻是:

簡單的裝潢,不,除了貼了層米黃色的牆紙外,我看不出設計者別的傾注心血的地方,整個房間被兩麵落地窗包圍著,並在剩餘的那麵靠著牆壁放上一張高高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畫冊,一張小小的折疊床靠著其中一麵玻璃窗,那就是他休息之處。房頂上居然沒有吊燈,隻有四五盞小燈隨意地貼在玻璃窗上。

天哪——”我不由得讚歎。

很不可思議?戴蒙說,希望沒讓你大失所望。

我也如此希望;不過,我看了看他,說:我不得不說出些不中聽的話,請原諒。

說來聽聽。他聳聳肩。

我走到折疊床邊,拍了拍說:設計者工作起來黑白顛倒,保證睡眠質量十分重要;隻有這麽個簡陋的小床,我歎了口氣,你要怎樣蜷縮身子才可以擠進去?!

所以說,他顯得有些欣喜,這就是你的不中聽的話——責備我的床不夠舒適?

他隨即又說,“我應當換張床了。當天下午我們就接收到了一張又長又寬的木質床,所幸戴蒙的房間足夠大,塞下這麽個大塊頭後,居然還有折疊床的空當,他原本打算撤掉它,省的我總是拿它嘮嘮叨叨;它一定陪伴你很多年了,一定有很多靈感都是在那裏出現的,我們要感謝它的任勞任怨。我這麽說。

 

夫人並沒有因為戴蒙在旁而給我好臉色,她似乎是鐵下心來阻撓這場婚事,第二天戴蒙去蘇黎世,她挖空心思要製造小意外,於是決定找到一個盟友,戴蒙被第一個排除掉,而莫奈先生總有忙不完的事,再加上他對我的評價並不算差,巴蒂西亞完全不關心哥哥的婚事,她還不明白如何勾心鬥角,自然幫不到媽媽,這樣就隻剩下莫夫人與我單打獨鬥了,我算是鬆了口氣,而她並非沒教養的人.

富足的瑞士人並不奢侈,一天下午我同戴蒙漫步時再次發出感慨,不隻他一家,我還從別的瑞士居民那裏得到了這個訊息——瑞士人真是簡樸到讓人結舌,他們從不在食物上多花費錢財,也不十分講究穿衣,雖然此地瀕臨法國,但是那個國度奢華的氣息始終未能越過日內瓦湖;我初來乍到便迫使戴蒙買了一張昂貴的木質床,這自然引起一向簡樸的莫夫人的反感,而且,她很自然地將自己的反感擴大了:

聽說你們婚後準備住在中國?夫人問道。

恩,我回答,原本是那樣打算的;戴蒙先生已經有了穩定工作,如果我來瑞士,恐怕隻能蹲在家裏了,我不想靠他的薪水度日。

有了穩定工作?電梯師還是清潔工呀?!

夫人認為您兒子隻有那些本領嗎?我反駁道,他可是傑出的設計師。

小姐打算用這個口氣跟長輩講話嗎?夫人責備聲起,我的話正好挑起她刁難的情緒,自悔,她悶哼一聲,接著說:我的兒子我自然最了解,沒有人比我更懂他的心;不過,真高興蘇小姐還能把戴蒙最初的職業告訴我,省得我反過來提醒你。

您這是什麽意思,夫人?

恐怕我要重申一遍:在瑞士,戴蒙是一名傑出的設計師;然而,在中國——”她咂咂嘴,看我沒了下文,繼續說道:在中國,他做電梯師、事務所的小職員,他本是要接手巨大的家族產業,本是上流人士中的佼佼者,看看他為了你都做了什麽,怎麽不讓我這個做母親的揪心——強顏歡笑、察言觀色、靠低級勞動賺取一丁點兒錢,甚至連他最喜愛的設計師都做不成,現在你又來告訴我他是位傑出的設計師!我想有些事情小姐應該分辨清楚,戴蒙呆在中國,全是因為你;不能繼續做設計師,也是拜您所賜!

他在中國也一樣可以做設計師,我說,美是沒有國界的;更何況,他並沒有放棄設計,我的谘詢室以及未來的房子都由他設計,而且,得到了無數讚譽;也許他隻是想換個工作,他興趣那樣廣泛,充滿了好奇心,再說他現在處理事務也得心應手。

她悶哼了一聲,表示我是個極其自私的女人,為了自己不惜強製所愛的人舍棄所有而投我所好;你們在瑞士呆多久?最後她這樣問,在攆人。

不知道,這要看戴蒙先生,我想扭轉這對峙的局麵,但也是實話實說:他十分想念您,想念瑞士,所以可能要呆上一段時間。

夫人有好一陣子都沒有再講話,她一定感動了,卻拚命忍住不在目前的敵人麵前表現出來,戴蒙不是個擅長用嘴巴表達感情的人,也許他從未跟這位夫人說過類似想念的話。我想這個時候,回避是我應該做的,讓她靜一靜,回味兒子帶來的感動;然而,我前腳剛邁動,就被她大聲的叱嗬聲拽回,她已經從情緒中出來,她比先前高興多了,卻隻是冷著臉,仿佛責備似的說:不管怎麽說,你們也住不到一年半載的。

是的。

那麽,她揚了揚眉頭,好似一隻鬥勝的公雞,因為短暫的旅程而特意換張床就不是必須的了;我需要你知道,並不是我太過吝嗇,我們不是窮酸人家;我想,蘇小姐,你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奢侈浪費在瑞士是最讓人看不起的,而你正好如此表現了,很不幸,已經無法挽回。

您的話很有道理,我坦然以對,我很欣賞瑞士人的儉樸,但我擔心戴蒙,您一定知道設計師工作時往往殫精竭慮,沒日沒夜,戴蒙更會那樣;所以更需要好的睡眠做保障,我激動萬分,幾欲墜淚,可是您看看他那張床——又小又窄,褥子癟癟的,我不知道它能夠給戴蒙提供多少個不眠之夜!儉樸是在最基本的需要滿足之後才有的美好品質呀!

夫人有些錯愕地瞧著我,好像這些話本不該由我說出似的,事實也是如此;她愣了好大一會兒,最後收起嚴厲的眼光,默默地離開我到花園去了。我猜不透她的心思,隻知道在買床這個事情上大概已經得到了她的諒解;這就是曼如不擔心我的原因:她知道我是真心愛著那位先生,拿一顆如假包換的真心出來並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隻要我有一顆愛著戴蒙的心,那位頑固的夫人終究會明白的。

隔天,莫夫人的敵意已經消弱了一些,她甚至要求巴蒂西亞帶我四處轉轉,參觀參觀美麗的洛桑,你會愛上這裏。我正有此意,從蘇黎世一路走來我的驚歎就沒有終止過,尤其被告知洛桑是奧林匹克之鄉時,我對一個真實的洛桑更加憧憬了。

戴蒙的房間在二樓靠南,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阿爾卑斯雪白的山頭,倘若踮起腳尖,湛藍色的日內瓦湖的美景就將盡收眼底;青山綠水,白牆紅瓦,一簇簇煙霧籠罩著的小村落在天盡頭若隱若現,眼底不時飛來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鳥兒,清脆婉轉地把喜悅叫得百轉千回;我愛這天人合一的情景,迫不及待地要去湖邊走走,或者去城市裏溜達一圈,可惜下午讓——巴蒂西亞的男友的一幫朋友要去聚會,她抽不出時間陪我,戴蒙因為許久沒回國,自然事務纏身,而莫納先生又不準許我一個人出門,所以,到了晚上,我仍舊縮在房間裏,眼睜睜地看著一片美景,不能深入體驗,隻在傍晚斜陽下的葡萄園裏看殘陽一點一點地勾勒出綠藤的線條,最後一片橘黃滲透進鬱鬱的綠中。

時差的原因,我吃不下飯,收拾收拾房間,聽聽音樂——我能幹的也隻有這些。早早就爬上床,手頭一本從中國帶來的小說催我入眠;樓下亂哄哄的,巴蒂西亞高亢的笑聲和莫納先生有些低沉的嗓音,我仔細聽了聽,居然沒有那位夫人的聲音,兀自納悶了一會兒。戴蒙還沒回來,看樣子晚飯不在家吃了。

我忽然思念起家鄉來,思念中國,思念我租賃的小屋,思念我的朋友,思念我的生活。

離家不過兩三天,我便如此想念,那麽客留他鄉的戴蒙呢?思家一定是家常便飯,我一陣心疼,心想,他一定想呆在瑞士,不過是因為成全我才要留在中國。於是,緊接著的,是感動與愧疚。(事實上,有些人是更愛異鄉的)

我起身,披著一張氈子站到窗邊,凝望著近如咫尺的那輪皓月。巴蒂西亞的笑聲更大了,那美妙的嗓音裏還摻雜著一些男孩子暢快的笑,外麵的熱鬧更加顯出我的孤獨。我歎息一聲,這時,有人叩響我的門,我是巴蒂西亞,我可以進去嗎?

我給她開了門,她有些微醺,看得出,下午的聚會很開心,我回到窗前站著,她則坐到床邊上,耷拉著兩條腿一蕩一蕩的,蕩了好一陣子,她說:好舒服!這張床!

我微微一笑,並不搭話,她對我來說還是陌生人一個,盡管不久後將成為親人;我麵對陌生人時總有些僵硬,找不到話說,然而奇怪的是:麵對巴蒂西亞,我雖然照舊找不到話題,但卻沒有絲毫地不適。這讓我很是寬慰,想道:這就是緣分,我們注定要成為一家人。我是懂得隨時安慰自己並自我鼓勵的。

隻要有一線陽光,哪怕隻是一絲一縷,我的陰霾的天空也會被那一絲絲的陽光給驅散,於是我抖擻精神,暫時不打算思念故土。巴蒂西亞一邊蕩著腿一邊極力思索著什麽,她似乎也在找尋著可以聊的話題,看來她也是個有些靦腆的孩子,我關上窗子,有些冷,我裹緊了氈子靠著她坐下。她朝我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和一對稍稍大的門牙,可愛極了。

夫人不在家嗎?

媽媽在,她中午的時候跟戴蒙一起出去了,不過五點就回來了;戴蒙到現在還沒回來。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牆上的鍾,莫名其妙地說:他大概就要回來了吧!

噢。

不過,sue你現在不是要睡覺吧?她有些試探地問道,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看了眼鍾。

……睡意全無。我聳聳肩,巴蒂西亞雙眼緊盯著鍾,她沒再說話隻是看著鍾,我好奇地打量著那有些舊的鍾麵,它看起來很高雅,上麵裝飾著精致的花紋,然而,我相信對於巴蒂西亞來說,它並沒什麽特別的。

鍾顯示九點整的時候,巴蒂西亞忽然說: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sue我同意了,她要我跟她下樓去,我猜想這個忙大概跟讓有關,她又往我手裏塞了一個看起來鼓鼓的包。我跟著她來到樓下,卻沒看到莫夫人,透過書房的門縫,我看到莫納先生正講著電話。巴蒂西亞躡手躡腳地繞過沙發,又示意我輕手輕腳,媽媽下午有些不高興,咱們不要驚動了她。

不高興?要不要緊?我顯出憂色。

已經習慣了;隻要戴蒙在家,他倆總不免要小吵一架的,不過這次要激烈一些。她一副見慣了的架勢,並不以為意。

一瞬間,我有絲去安慰莫夫人的衝動,又怕她誤以為我在獻殷勤,再加上巴蒂西亞的事情似乎迫在眉睫,並沒勇氣敲響莫夫人的房門。穿過客廳時,我看到讓正端坐在沙發上安然地看著電視,聽到一陣腳步聲,他轉了轉頭,瞄了我跟巴蒂西亞一眼,一張臉攸地紅起來,像是忽然看見一個赤身露體的女人;我並不深究,對於巴蒂西亞要我幫的忙,我的疑惑更加深了。

一出了門我便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要怎麽幫助你?她讓我拿好手裏的包隻管往房子後麵走,我追問道:這個包裏裝了什麽?我為什麽要去房子後麵?

她擺擺手,笑著道:你果然很有好奇心噢;快去吧,需要你幫助的人就在那裏!

好吧。於是我照著她的話做了;手裏的包沉甸甸的,我摸了摸,有些硬,又有些軟,猜不出是什麽東西。我走了幾步,回頭看看巴蒂西亞,她衝我俏皮地揮著手,我實在看不出她是遇到了麻煩事,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往房子後麵走去。

哈,在那裏我看到了什麽!

戴蒙接過包放到車上,說:這算不算是驚喜呢?我哭笑不得地扶著他的胳膊,他自言自語著:白天的戴蒙應酬不斷;那麽晚上是不是該空出來給自己呢?我點點頭,沉浸在夜風中。

我們去露營。他說。

你不是很喜歡日內瓦湖嗎?那我們就去湖邊宿營。他又說。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那湖?實際上,整個洛桑都極其惹人愛呢。我調侃道,原本我可以住在這裏的,可惜戴蒙先生總不能明白我的心思——還以為我是為解他的鄉情才要求回瑞士呢!我說著鑽進車裏,他無奈地皺了皺眉頭也跟著上車,他說:再怎麽說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我鐵了心住在中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好吧,現在我的心死啦!

說什麽傻話呢!

 

原來那包裏裝的是零碎的食物,罐頭、麵包、調味品,還有酒。夜晚的日內瓦湖點點星光,顯得更加寧靜,更加深沉;停靠在岸邊的一艘艘桅船像是藝術家拿著蘸滿白顏色的筆在如鏡的湛藍畫布上甩出來的墨跡,沒了天鵝,少了些許喧囂,缺了不少情趣;我們依偎著坐在岸邊空地上,看頭頂上的月亮,隻是個小小的月牙,顯得有些黯淡。月光在孤獨的黑夜彌漫開來,我看見那光撒在戴蒙頭上,白茫茫一片,趣味極了。其實,瑞士是個最容易孤獨的地方,罕有人煙,於是,連月亮也顯得孤獨了。

仿佛同情這輪皓月似的,我們在這大月亮底下慢慢靠近,擁抱,親吻,慢慢地,溫柔地吻著,月有時候隱進雲裏,大多數時候看著我們,煩惱又尷尬地看著。

 

車裏有帳篷,他是極其熱愛運動的,春夏裏經常露營。夜漸漸深了,我沉沉睡去,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已找不見他人;我從帳篷裏鑽出來,天剛蒙蒙亮,湖麵氤氳,依稀能看到些白色船身,我向麵前的湖看去,視線的盡頭升起一道霞光,太陽正緩緩升起。

有些冷,我拎起戴蒙的大衣披在身上,四處找尋著這位先生,卻在不遠處的一片沙地上看到了他佝僂的身影。在他旁邊是一張舊毯子,平整地鋪在地上,毯子上擺著一隻籃子和一些瓶瓶罐罐,戴蒙正費力地撕扯著一隻鐵皮盒子的底座。我輕輕地走過去,往他背上一趴,大叫一聲。他一驚,手一哆嗦,盒子掉到了毯子上,我拾起來看了看,原來是一罐自動加熱的牛肉罐頭。

怎麽回事?!下麵的貼條就是撕不掉,也加熱不了!他又搗鼓了一會兒,終於放棄,我試了試也沒成功;這就是今天的早餐。他說著倒了兩杯牛奶,他們還冒著熱氣,還有些麵包、黃油、蜂蜜跟果醬,當然不會少了他最愛的奶酪,一小瓶櫻桃酒。

很豐盛嘛。我正好餓極,撒著蔥頭的牛肉隻好冷著吃了,他自己則倒了一小杯酒,獨自喝著。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一個好消息。

我沒有聽清他的話,於是請他再說一遍。

你不用煩心了;他說,母親接受你了。

你說什麽?咯噔一聲,一次心跳,咽下的麵包吐了出來。

戴蒙握了握我冰冷的手腕,他一字一頓地說:夫人她,接受,你,了。他的話平靜不起波瀾,我也聽得平靜無比,然而,僵在牛奶杯上的手無論如何不聽使喚。

我起初並不相信他的話,後來漸漸清醒了,終於相信了這個事實;不過,我事後諸葛亮地想,這真沒挑戰性,莫夫人對我的考驗隻是一個刁難而已。雖這樣想著,心裏卻充滿了感激。

現在不過是早上五點鍾,東方霞光滿麵,太陽隻剛剛露出頭而已。戴蒙本來打算帶我看日出算是慶祝,然而我睡得太香就沒敢叫醒我,這真是遺憾。我們在大約七點的時候趕到家裏,跟婆婆鬥嘴本已讓那位夫人生氣,可不能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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