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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七章 7

(2010-12-17 10:38:23) 下一個



              7


啟程的日子轉眼便至,早上七點時戴蒙的行李根本沒有準備,我這才意識到兩人生活跟單身生活終究是不一樣,於是風風火火幫他打點:他隻是例行回家,無需太多準備。我做了個簡單的早餐,吃完後已經七點半,還要趕去新鄭機場,時間顯然並不充足。

戴蒙,你在幹什麽?趕緊下去開車!此時他還在書房裏磨蹭,我以為他在偷食,就衝他嚷嚷著。

他沒有搭理我,這時電話鈴火上澆油地響起來,我一邊衝他大喊大叫著,一邊拿起聽筒,近乎哀求地說:您好,請快點講,我們正有事纏身。

當對方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到我耳邊時,我立刻表示事情並沒有我剛剛說的那般急,安娜?你真讓人驚訝,這麽早就來折磨人了!

當然,我就掐著點兒呢;不過,親愛的提,你先不要悲傷,雖然我下麵說的話會讓人難以承受,但是,我相信我最偉大的心理師完全能夠做到波瀾不驚。

悲傷?到底怎麽回事?!我的嗓音一下緊張起來,同時,那邊卻傳來沒心沒肺的狂笑,我甚至聽到了那專屬於李希的爽朗的笑聲,別賣關子了,老實招來,吳安娜!

別著急嘛,她的聲音裏有著止不住的幸福,聽聽這個——”

話筒裏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個嬰兒的哭聲,原來,我欣喜地大叫一聲,眼淚幾乎在同時嘩啦啦地縱橫在麵上,我不知為何如此激動,然而,這種生命的觸動的確可以催人淚下,是孩子,是個孩子!安娜,是你的寶寶嗎?你當媽媽啦!

我們做父母的都沒你激動——是,是,你現在已經做阿姨了——恭喜你呀!

戴蒙還在臥室忙碌著,我喊他,戴蒙你快出來聽!李希跟安娜的孩子出生了!

那位先生過了大約一分鍾才舍得出來,他接過聽筒,卻是麵無表情,但我相信他一定跟我一樣感動,因為他的劍眉抖了又抖,他又把電話遞回給我,我忙不迭地說:我們正要去瑞士,一定去看你們!讓他乖乖等著叔叔阿姨呀,一定要聽話!

他一般都不哭的,醞釀好久才啊兩聲,我跟李希就趕緊給你們打電話了;可能是早產兒的緣故,寶貝反應有些慢,血壓比正常嬰兒高了點兒,不過,那小子可好動著呢,李希正在教他對人眨眼睛,超級可愛!

掛掉電話,我仍舊沉浸在巨大的感動中,想著自己就要結婚,不出一年半載也要為人之母,僅想想就覺得幸福無限。這時戴蒙已經閑下來,他拿著一個紙袋子,遞給我說:穿上這個。說完他就下去開車了,這個先生總喜歡給人驚喜,盡管如此,每次我都不可避免要驚訝一番,他的驚喜永遠是無孔不入的,然而,如果驚喜不那麽昂貴,我會收下地更加心安理得;這次是一件套裝,我在身上比了比,顏色款式很是中意,匆忙換上,剛剛好——淺紅色的領口襯得皮膚粉嫩嫩,袖口、領口上繡著疏密的花紋,仔細看去,居然是我跟他的合影,灰色紋路從袖口一直蔓延到領口。

樓下抑揚頓挫的鳴笛聲昭示著戴蒙正在樓下等待,我隻好留下滿腔感慨無機會抒發——這些自然往後推,留在了去機場的路上。

 

從北京轉到法蘭克福,又從法蘭克福轉機蘇黎世,終於踏上了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飛行很順利,剛到瑞士就看到了前來歡迎我們的人:一個看起來有十七八歲的姑娘,另一位跟她年紀相仿,卻是個有點誇張的男孩,我猜想那個女孩便是戴蒙的妹妹,果然,他吻了吻她的臉頰,並示意我接受她的吻禮。

你好呀,嫂子。戴蒙的妹妹名叫巴蒂西亞,生得嬌小,眼睛尤其漂亮,有著長長密密的睫毛,標準的法國人麵孔,卷卷的褐色長發,她隻有十六歲,還是名中學生;巴蒂西亞的話讓我一愣,那個稱呼如一把雞毛撓得人渾身癢癢的,又侵入血液攪得人沸騰。我用蹩腳的法語也問候了她,接著由巴蒂西亞向我介紹了她身邊的大男孩,他是我男朋友,讓;媽媽叫我來接你們,我就拉他一起來了,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我很喜歡她直爽的性格,這跟她哥哥一個模樣;我見到他們很是激動,尤其是接下來——見公婆,我真怕我會招架不住而昏倒,幸好一路上巴蒂西亞都代替她哥哥的職責,牢牢抓住我的手。她是個相當活潑的女孩子,甚至表現有些瘋狂;長得很漂亮,用中國話講就是很秀氣,她男朋友讓在鄰近洛桑的一個小鎮便與我們分別了,我倒希望他能跟我們一道,那樣好歹我還有個伴。然而,更讓我心潮澎湃的,是這個叫做瑞士的國家,這裏一度是我摯愛的地方,多少次夢縈魂回;現在,我很清楚我沒有在做夢,我的雙腳正踏在她堅實的土地上。

瑞士安靜地出奇,不適應,人煙稀少,雖然從蘇黎世到洛桑有方便的火車,戴蒙仍是決定自己開車回去,他說乘火車會錯過一部分十分美麗恬靜又靚麗的風景。此刻,我們正在這輛汽車上,是從一家租車公司租來的,因為第二天他還要來蘇黎世會朋友,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不便。

我靠著窗子,眼睛死死地盯住窗外的風景,遠處白皚皚的山頭,以及近處的鬱鬱蔥蔥,風景賞心悅目;我們要去戴蒙的家鄉,沃州的省府洛桑。他正同妹妹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法語聊著,巴蒂西亞並不會中文,她對中國這個國家一點也不了解;她唯一記得的有關中國的信息,居然就是我知道有個功夫影星叫成龍,是中國的嗎?

我想,你應該跟這位先生去中國走走;那樣才不會錯過無數美麗的風景。

真的嗎?她看著戴蒙,詢問似的繼續說:我以為瑞士已經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也許這個假期我就可以去中國看看了!

好吧,我無奈地說著,接下來就不再聊這個話題,我真怕這個魯莽的小姑娘說出什麽尖銳的話讓我不得不反擊,那樣豈不要不歡而散?我可不能破壞好不容易爭取到機會。然而,隻是這麽幾句對話,便讓我震驚,接著一陣心痛。窗外的風景依舊美麗,可在我眼裏,也並不十分美麗了。

又過了大半個鍾頭,我們終於進入洛桑,一陣文化藝術氣息撲麵而來,聽戴蒙介紹說此地是奧林匹克之鄉,又是一驚,這個古老與創新並存的城市讓我精神一振,本來正為時差煩惱著。綠色,綠色,還是綠色。一路行來,我的眼睛被這可愛的顏色填滿,以至於再見到洛桑那一大片耀眼的綠波居然有些厭煩,最後,車子開到一片廣闊的湖區,我們的正前方是一片明淨的湖水,倒映著背後高聳的掛著白頭巾的山頭,以及山腰上顯露出古銅色的舊城區,一片一片的天鵝,聖潔的白色。湛藍的天,清水,帆船白色的桅杆;那就是著名的日內瓦湖,湖水透明,青翠。

到的時候接近傍晚,車子停在一個略顯斑駁古舊,有些年代的三尺高的木門前。我下了車,向裏望去,鬱鬱蔥蔥,一條小路在青樹間蜿蜒伸入,消失在磚紅色的盡頭,一抹紅霞在綠色的顏料裏蔓延開,暈染著。我有些拘謹,被如此深沉而又簡單的莊園震懾住了,我得說明此前在不同的地方見識過不同的別墅,並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當然,如果你非得說這跟愛屋及烏有關,可以。

我久久不能動,不能自拔。

我抬不動腿,也不願抬,突然對進入其中充滿了恐懼,很怕莊園隻是徒有外表,不過到最後還是跟著兩位同伴稀裏糊塗地踩在小鵝卵石上。花園很大,又幽深,潮濕,一陣疾風吹來,巴蒂西亞縮著脖子,我並不覺得冷,太陽的餘暉照在皮膚上,亮亮的,沒有我期待的灼燒之感。

左顧右盼,不停撲閃著好奇的眼睛,我並不掩飾自己的無知或者是沒見識,也許戴蒙對我這個特點很是鍾愛,居然微笑著看我跳來跳去,路邊的花壇或者幹脆地上開滿了花,顏色奪目,花蕊精致,像精心雕刻的奶酪,我能認得出一小片鬱金香,燦爛得有些萎靡的,包著花骨朵的,敗了的;樹像是榕樹,又不是太像,是栗子樹;又走了約莫五分鍾的樣子,視野逐漸開闊起來,穿過厚厚的樹葉,一小片葡萄園顯現出來,隱隱約約看到些青澀的果實,我第一次見到葡萄園,又是個極喜提子的人,忍不住往園子挪了幾步,看了個夠,卻不上前,怕好奇心在瑞士是不禮貌的。

放掉葡萄園,又行了有兩分鍾,穿過一排參天大樹的天然屏障,是牛仔褲一樣藍的天宇,正是戴蒙腿上那條的真實寫照——由遠及近地藍色加深,蘭,湛藍,濃墨重蘭。一條白雲下,是一幢半尖頂的兩層小樓房,聽著他興奮地告訴我到家了,心裏充滿了疑惑。

莊園是莫納先生二十年前買來的,之前的家族已經住了十四代,賣房子的是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孤身一人,十四代到了她這裏卻終止了。有些遺憾,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幢樓房充滿了悲傷孤獨的情愫,原來是先前主人的緣故。

半尖的房頂上,不尖的地方也填上了鮮花,顏色豔麗,這讓這座深山老林的小宅顯得俏皮些,我喜歡寧靜的東西,但要不能失了活潑,否則我會厭倦。樓房朝南的一麵裝了三根巨型石柱,那不過是裝飾罷了,窗子很小,像魚眼,但很多,每個房間大概有三個,並排著,材料看起來像是木頭上刷了白漆或者紅顏色的,二層有一個房間裝上了落地窗,透明的帶著花紋的窗簾惹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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