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不是最後一次見麵,她跟李希再次宴請所有的朋友,而且未來的幾天將不止一次,而我理所當然地被列在每一次客人單的榜首,他們婚禮將在巴黎郊區的一個教堂舉行,屆時一定場麵盛大,這正中安娜下懷,她是奢華之風的強勁追求者,李希是個注重體麵的人,自然會滿足妻子這麽個小小的願望。安娜在那些本該有婚前焦慮症的日子裏相當開心,這讓我很是安心。
“結婚時我該穿哪套禮服,中式還是西式?”她問我。
“自然是西式;你要時刻謹記:你是要在法國結婚,而不是中國,更何況李希似乎對中國並沒有我們想象得那般滿腔熱忱,還有他的家人,不知道對這是怎麽想的。”這是她與李希辦的第三場宴會,她仍舊是一身白衣,活像安琪兒,白色裙子帶有蕾絲邊。
“但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我又說,“傳統服飾總是最能吸引人的眼球,中式也是可以的,中國的旗袍在世界上都享有盛譽。”
“你這回答可讓我為難了;明天來家裏,幫我選兩雙搭配的鞋子。”她遞給我一杯酒,舉了舉自己的,這時她看向了另一邊,說:“你看戴蒙——他是不是有點不對勁?自從打瑞士回來後就是這副德行,感覺他好像有煩心事……”
我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戴蒙正與李希還有另外兩位外國友人親切地交談著,李希神采飛揚,談話間自是笑聲朗朗,還不時回過頭與愛人眉目傳情;戴蒙呢,雖然他同往常一樣緘口不言,卻似乎真的在苦惱著,手中盛著酒的杯子不停地換了又換。
“他回瑞士了?”我問安娜,她點點頭,悄聲說:“上個星期突然走的,好像昨天剛回來。”
“走得匆忙,回來得也匆忙啊。”我若有所思。
“我覺得他回去肯定跟他未婚妻有關,婚前竟然把婚房給了別人,估計是請求諒解去了,戴蒙也真是仗義,為了友誼,婚房都能拱手相讓。”
“說不定是去取消婚約了呢。”我笑道,巴不得他取消婚約呢,深思熟慮後,我決定,不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既然我心儀的對象隻是訂婚,算不上合法夫妻,那麽我為何要退出,幸福往往是爭取來的。
這時,安娜抓我胳膊的那隻手忽然收緊,她小聲道:“戴蒙朝咱們這邊來了,他會不會聽到了咱們的談話?李希說他最是討厭別人的閑言碎語。”她的話剛結束,戴蒙已經來到我倆跟前,三人微笑著相互打招呼,恰巧李希衝安娜招手,她擔憂地看我一眼,隨即離開,卻不忘留下個凝重的背影。戴蒙舉舉杯,我和他各飲一杯,他問我道:“貴父母身體如何?”
“很好。”我爽快地應道,同時自是沒忘道謝。
“那就好……對於我在大連期間所帶來的不快,我深表歉意,即便現在為時已晚。”
“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很大程度上說,我是導致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他們隻不過是相信了一個被偏見愚弄了的女兒罷了。”我的心此刻正歡快地跳著,卻不得不將這份心收斂起來,又在擔心離我不過咫尺的戴蒙會聽到如此劇烈的心跳;事實證明這擔心完全沒必要,他在我的一段話完畢後就施禮離開了。他的背影因醉酒(自然他還沒到酩酊大醉的地步,隻是有些微醺)而顯得很削瘦,我想,與其猜疑,不如直接去問明原因。我假裝去往杯中加果汁,路過他的時候,不經意地說道:“煩心事用酒是化不開的——你看上去很是苦惱。”
“我父親曾教過一首詩,其中一句叫:‘舉杯銷愁愁更愁’——十分有意思,那詩描述的正是我目前的狀態。”
“理智的人是不會用酒去消除煩惱的,因為那根本是無濟於事。”
“但酒可以壯膽,可以讓一個人去勇敢地愛;如果他不夠勇敢的話,酒最起碼可以讓他忘掉他的懦弱——對吧,
“噢,”他的語調是上揚的,顯出些許不屑,他說:“那愛一個人的勇氣從何而來?我倒想聽聽蘇小姐的高見。”
“我認為,付出愛的兩個人根本不需要勇氣,愛隻是一種自然的心靈流露:兩個人之間有心動的感覺,那便愛了;真正需要勇氣的是愛的告白,讓對方知道你愛他,僅此而已——戴蒙先生原來苦惱這個。”
“你這是咬文嚼字——算了,蘇小姐不必勞費心神去幹涉些本不該幹涉的事情,這反倒讓我對你有些失望了——”我正欲反駁,他急忙說:“不好意思,失陪了。”說完他匆匆放下杯子,離開了晚宴。安娜十分適宜地被她的未婚夫釋放回來,她邊看著戴蒙的背影,一邊好奇地問我:“他跟你說了什麽……你怎麽看起來怪怪的,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告訴她我詢問了戴蒙先生的苦惱事。
“那他是怎麽回答的?”安娜急切地問,我清清嗓子,學著戴蒙先生剛剛的腔調,一本正經地說:“‘我何來苦惱之事?蘇小姐不必勞費心神去幹涉些本不該幹涉的事情,這反倒讓我對你有些失望了——’你聽,是不是很搞笑?他當時的腔調正是如此。”我模仿地惟妙惟肖,逗得安娜也重展笑顏,她湊到我跟前,問道:“對你失望?這是什麽意思?”
我隻好聳聳肩,我怎麽會知道呢?
整個晚上我都跟安娜擠在一起,戴蒙出去後很快回至晚宴,卻是再也沒有禮節性地走到我跟前,而且,晚宴剩餘的時間,他似乎也在刻意回避著李希,要不是結束時兩人勾肩搭背地送走所有賓朋,上述假設便成為事實。我是最後一批離開晚宴的人,這時已將近十二點,因我住在新區,人煙稀少,途經的車輛又是寥若晨星,安娜堅持要讓李希送我回去,而這樁任務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他最好的朋友——戴蒙身上,同時,我極喜歡那部車的消息已不脛而走,這就使這趟順風車搭得更加理所當然。戴蒙沒言語,眉宇間卻是同意了,當然,由我駕車,他喝酒過了頭,連走路都顫巍巍,怎敢讓這麽個酒鬼開車。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戴蒙如何回去的問題,等到了小區門口,我下了車,他也下來,禮貌地衝我道別,說著就要跌跌撞撞地上車。
“你……自己回去行嗎?”
“沒問題。”口齒都不利索了,還癡癡一笑。
知道醉酒的人總會大話連篇,我自是不會放他獨自離開,“午夜、孤男寡女——”我想道,覺得讓戴蒙與我在深夜共處一室甚是不合理,他卻表示樂意去我的寒舍參觀。
謝如意媽,不知道你能看見這回複不?替我問候如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