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人如他》——第四章 7

(2010-11-15 11:44:43)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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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的時候發現,寫得真是糾結,沒完沒了了似的。不知你可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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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終於到了周末,正值亭午,我瀝瀝拉拉地如下不完的黃梅雨,癱在床上,接到了太太的電話,問我願不願意下午早點過去打會兒麻將,我答應著。

我又眯了一陣子,才起身出門,衣著卡其色套裙。我跟太太約好早些到她家去。那是幢坐落於新區的歐式別墅,外表樸素,內中富麗堂皇,有個小庭院,我常跟安娜,在黎明的早晨,灑掃庭除。

我是這裏的常客,房屋的主人拿我當女兒看待,管家與我更是親近,她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年輕的時候被男人狠狠傷害過,於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踏進婚姻的殿堂,也不準備參加任何人的婚禮,不過小姐,如果你結婚那天我能趕得上的話,我一定會參加!我感激萬分,那是因為你對我的態度:這個大屋子裏的人,不管是主人還是客人,唯有你一個不把我當作管家,你尊重我;我也隻願回饋你一個人,我希望見證你的幸福。我羞愧難當,對她我僅是一視同仁而已——既沒將她當作仆人,也未給她特別的禮遇,根本不值得她這樣的感恩戴德。

太太已經找齊了人手——兩位衣著華麗的太太,想必是交際上的朋友,四個人圍著小麻將桌坐下,金黃包皮的象牙質地麻將上下翻騰著,我隻會打最規矩的,並不懂得什麽技巧,卻也贏了幾回,不過是湊巧罷了;太太今日的牌很興,動不動就自摸,吃暗杠,贏了滿缽。

散桌數錢的時候,我賠了些錢,但心情放鬆,卻也開心。太太則表示贏的錢夠吃一頓海底撈了;她送走牌友,日已西沉,便打發管家去書房叫另外兩位先生吃飯,自己則幫著廚房擺弄碗筷,我自然也不肯閑著,卻被吩咐老實坐沙發上,今天你是主角,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電視開著,放著泡沫劇,我從來不看這些,即使為打發無聊;此刻自不例外,我靠著沙發,看著右邊的玻璃窗,怔怔著出神。這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爽朗的笑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沒待我轉頭,就聽到了先生的問候:提提什麽時候過來的?

有一會兒了。我說著,看到了一雙湖藍色的眼眸。

噢,都這麽晚了呀!他看了看夜幕,對身後的先生說:那我就自作主張留戴蒙先生在家吃飯了。

戴蒙推辭了一回,就同意了。

這位是蘇提,我想你們曾經見過麵,一起跳過一曲舞。先生介紹道。

不隻那樣,戴蒙邊說邊暗暗觀察我的神情,接著說(同時又看了我一眼):可以這麽說,我跟小姐相當熟識。

那就好。他回身往廚房去,要給我倆個獨處的機會,剛見到戴蒙我便猜到這是個陷阱,目的要為我與戴蒙牽線搭橋,若這放在一個星期前,我定會盡力配合,然而時過境遷——我躲避著他,有好幾日不曾相見。我感到尷尬,他卻渾然不覺,即使有那麽十幾分鍾的時間我倆誰也沒吭聲。我凝視窗外,他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有好幾次我偶然看向他時他也恰巧在看我,但每次他都飛快地轉移視線,裝作是被窗外的聲音驚擾了。然而最後一次,我抓住他看我時他沒有立刻收回視線,卻直愣愣地對上我的目光,我雖有些羞赧,卻也毫不示弱。

好久不見。他這麽說著,臉上流露出的都是真誠。

的確,有幾天了。我如坐針氈。

自從上次見麵之後,小姐好像很忙碌的樣子。他說,室內裝潢因為沒收到你的郵件,我按照通常的風格設計了個方案。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這樣說著,心裏也充滿了感激,百忙之中抽空的設計,我想我應當感謝的。

我接受你的謝意,戴蒙說,不過,我可沒有繁忙,不像小姐。

我並沒有太忙,隻是,秋天來了會突然感到一陣悲戚。我站起來,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讓我若無其事地裝傻下去實在比登天困難,眼睛隻要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一顆心必定奏起一場悲鳴,如同剛下過大雨的曠野。等到確定客廳有人時我才出現,又刻意坐到離他天涯的另一個角落,冷著臉做沉思狀。

然而,我剛坐下,原本在客廳裏嬉戲的人紛紛收斂笑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離開了——現在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真是欲哭無淚。戴蒙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不過,他絲毫不覺得不妥,現在正用鷹一樣的眼神盯著我,惹得我眼淚幾欲滴下。

他打量了我好大一會兒,說:小姐是生病了?

我搖搖頭,感謝他的關心。

那麽,就是被什麽煩惱著?我覺得你不太開心。他顯得很是關切,我卻企求他不要再說這般體貼的話。

沒有,我說,你多慮了;似乎要開飯了,我想我應該幫忙收拾收拾桌椅;坐在這裏一動不動實在太不禮貌了。我站起來,迫不及待。

客人就不要喧賓奪主了,那才是真正的不禮貌。

我隻好重新坐下,口裏不斷說著好吧,好吧;我實在搞不懂這位先生,我覺得他正清晰地向我傳達著一種情感,而那種情感正是我時常祈禱的。想到這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讓人吃驚的是,他竟又在看我,而且,看那架勢,他已經看了許久。

小姐,我想我有件事情不得不說,它困擾了我許多日子,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

我示意他說下去,他卻期期艾艾,我想這並不是個適合的場合,到了合適的時機我自會告訴你。

太太喊我倆吃飯,談話告終;晚餐很豐盛,都是些我喜歡的菜色——當然,還有些適合戴蒙的,但中國菜是主流,素食為主。

太太謙遜地表示手藝尚不到家,希望客人體諒,她總是這般謙虛可親,我喜歡她做的飯,有情有義。安娜跟你說過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嗎?她笑意漣漣。

是,她說隻有我去巴黎才肯告訴我;不過,我想那一定是件喜慶的大事,安娜從不故弄玄虛。

是件大事,她欲言又止,還是等她親口告訴你吧;你打算何時去看安娜,她可是巴不得見到你!

會去的。我沒出過國,去之前要好好安排一下。事實上我並沒打算最近去巴黎,這趟旅程已被排到了明年。

明天你把所有的證件交給你吳伯,他幫你辦好一切手續,你再抽些時間請個假就能去了。看著她滿腔的熱忱,我不好意思拂逆,隻答應著會盡快趕去巴黎。太太猶疑著,轉過頭來問戴蒙,你最近有沒有去法國的打算,戴蒙先生?

我故意撇過頭去,隻聽見他說:我隨時都可以回去,如果我想那樣的話。

那真是太好了!你是否想要去拜訪你的朋友李希?你們那樣地要好——太太剛說完,我仿佛更加明了這次晚宴的意圖了:原來是要一石二鳥:一方麵撮合我與戴蒙,順便來個雙人旅行;另一方麵則是代替他倆去探親。

要好的朋友也不必整日粘在一起;更何況,我們僅僅分別了不到兩個月。

的確如此,太太點點頭,接著遞了個眼神給對麵的先生,他挪了挪椅子,確保發出的噪聲已成功地將大家的視線聚焦到自己身上,他清清嗓子,道:戴蒙先生很會交友之道,愈是要好的朋友,交往就不應當愈頻繁;隻是我的太太考慮的卻是另一方麵,他轉而看向我,提提從未出過國,各種程序她都不知道,這個我是可以同她講清楚,但那收效甚微;她的法語也不甚靈光,很難應付法國的大環境,如果讓她一個人去探親的話,我跟夫人著實無法安心,考慮到你是李希最好的朋友,我想你與提提正好可以結伴而行。

這樣你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旅行而煩悶,提提則在路上有個照應。太太接過話茬,夫妻倆一唱一和,幾乎將我說動了心。

然而,戴蒙卻說著:我的確沒有那樣的興致,十分抱歉;如果我稍微有些想回去的話,我想我還是很樂意為小姐效勞的,請你原諒。

這沒什麽,你不要為這個而內疚,我想我自己有能力出色地完成這趟探親。我撲了個空,也拿這話來安慰自己。

為什麽我要內疚?小姐多心了。他絲毫不講情麵,將我打入極其尷尬的境地。吳太太看出些端倪,隻握住我的手,一句話不說;為了緩和氣氛,她問候起他的近況,他答道很好,在吳太太麵前這位先生顯得有些拘謹,她問什麽便答什麽,沒有絲毫的調侃和廢話。

宴會結束,戴蒙提議讓我搭順風車,我因為他先前的怠慢而堅持要坐出租車,他怪著嗓子說:“省錢又省心的事還真有人不願意做呀——

我隻承認會省錢,至於省心——這可不好說。

最後我才知道什麽叫做省心,出租車攔了半小時愣是沒攔到,管家將我送回家,我邀請她上樓去喝杯咖啡再走,她婉言謝絕。我倒鬆了口氣,因為屋子裏根本沒有咖啡。

第二天,有人找上門來,來者自稱是先生的秘書,我打電話同先生確認後,她拿走了一切辦簽證該有的證件,並且向我介紹了她的工作能力,希望能留下個能幹的好印象,小姐不用著急,我保證你的簽證在最短的時間裏拿到。我沒有吱聲,含笑著送客,看來我隻有積極備戰法國了,而我手頭上至愛的工作還正纏身,每天工作時間縮在谘詢室,非工作時寫專欄,我不得不驕傲地炫耀說:我的生活著實充實。

這天下午,診室例外地清閑,我也便能準時在六點鍾換掉工作服去吃個簡單的晚餐,我是很希望診室一天到晚無人問津的,那便說明鄭州人的心理素質整體提高了,根本不用再看什麽心理師。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信步走在新區那如花園一樣的居民區,越過樹梢看到一片金色的輝光,這樣美麗的黃昏讓我不知所措——眼睛眯得像條曬太陽的貓。微風款款,送來馝馞香氣,銀桂那一樹乳白色簇擁的小花兒,如同一把爆開的玉米芯,路人忍不住要垂涎。我信步走著,在一條狹長的圍著棵棵冬青的小石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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