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周末,正值亭午,我瀝瀝拉拉地如下不完的黃梅雨,癱在床上,接到了
我又眯了一陣子,才起身出門,衣著卡其色套裙。我跟
我是這裏的常客,房屋的主人拿我當女兒看待,管家與我更是親近,她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年輕的時候被男人狠狠傷害過,於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踏進婚姻的殿堂,也不準備參加任何人的婚禮,“不過
散桌數錢的時候,我賠了些錢,但心情放鬆,卻也開心。
電視開著,放著泡沫劇,我從來不看這些,即使為打發無聊;此刻自不例外,我靠著沙發,看著右邊的玻璃窗,怔怔著出神。這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爽朗的笑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沒待我轉頭,就聽到了
“有一會兒了。”我說著,看到了一雙湖藍色的眼眸。
“噢,都這麽晚了呀!”他看了看夜幕,對身
戴蒙推辭了一回,就同意了。
“這位是蘇提,我想你們曾經見過麵,一起跳過一曲舞。”
“不隻那樣,”戴蒙邊說邊暗暗觀察我的神情,接著說(同時又看了我一眼):“可以這麽說,我跟
“那就好。”他回身往廚房去,要給我倆個獨處的機會,剛見到戴蒙我便猜到這是個陷阱,目的要為我與戴蒙牽線搭橋,若這放在一個星期前,我定會盡力配合,然而時過境遷——我躲避著他,有好幾日不曾相見。我感到尷尬,他卻渾然不覺,即使有那麽十幾分鍾的時間我倆誰也沒吭聲。我凝視窗外,他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有好幾次我偶然看向他時他也恰巧在看我,但每次他都飛快地轉移視線,裝作是被窗外的聲音驚擾了。然而最後一次,我抓住他看我時他沒有立刻收回視線,卻直愣愣地對上我的目光,我雖有些羞赧,卻也毫不示弱。
“好久不見。”他這麽說著,臉上流露出的都是真誠。
“的確,有幾天了。”我如坐針氈。
“自從上次見麵之後,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這樣說著,心裏也充滿了感激,“百忙之中抽空的設計,我想我應當感謝的。”
“我接受你的謝意,”戴蒙說,“不過,我可沒有繁忙,不像
“我並沒有太忙,隻是,秋天來了會突然感到一陣悲戚。”我站起來,“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讓我若無其事地裝傻下去實在比登天困難,眼睛隻要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一顆心必定奏起一場悲鳴,如同剛下過大雨的曠野。等到確定客廳有人時我才出現,又刻意坐到離他天涯的另一個角落,冷著臉做沉思狀。
然而,我剛坐下,原本在客廳裏嬉戲的人紛紛收斂笑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離開了——現在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真是欲哭無淚。戴蒙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不過,他絲毫不覺得不妥,現在正用鷹一樣的眼神盯著我,惹得我眼淚幾欲滴下。
他打量了我好大一會兒,說:“
我搖搖頭,感謝他的關心。
“那麽,就是被什麽煩惱著?我覺得你不太開心。”他顯得很是關切,我卻企求他不要再說這般體貼的話。
“沒有,”我說,“你多慮了;似乎要開飯了,我想我應該幫忙收拾收拾桌椅;坐在這裏一動不動實在太不禮貌了。”我站起來,迫不及待。
“客人就不要喧賓奪主了,那才是真正的不禮貌。”
我隻好重新坐下,口裏不斷說著“好吧,好吧”;我實在搞不懂這位先生,我覺得他正清晰地向我傳達著一種情感,而那種情感正是我時常祈禱的。想到這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讓人吃驚的是,他竟又在看我,而且,看那架勢,他已經看了許久。
“
我示意他說下去,他卻期期艾艾,“我想這並不是個適合的場合,到了合適的時機我自會告訴你。”
“是,她說隻有我去巴黎才肯告訴我;不過,我想那一定是件喜慶的大事,安娜從不故弄玄虛。”
“是件大事,”她欲言又止,“還是等她親口告訴你吧;你打算何時去看安娜,她可是巴不得見到你!”
“會去的。我沒出過國,去之前要好好安排一下。”事實上我並沒打算最近去巴黎,這趟旅程已被排到了明年。
“明天你把所有的證件交給你吳伯,他幫你辦好一切手續,你再抽些時間請個假就能去了。”看著她滿腔的熱忱,我不好意思拂逆,隻答應著會盡快趕去巴黎。
我故意撇過頭去,隻聽見他說:“我隨時都可以回去,如果我想那樣的話。”
“那真是太好了!你是否想要去拜訪你的朋友李希?你們那樣地要好——”
“要好的朋友也不必整日粘在一起;更何況,我們僅僅分別了不到兩個月。”
“的確如此,”
“這樣你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旅行而煩悶,提提則在路上有個照應。”
然而,戴蒙卻說著:“我的確沒有那樣的興致,十分抱歉;如果我稍微有些想回去的話,我想我還是很樂意為
“這沒什麽,你不要為這個而內疚,我想我自己有能力出色地完成這趟探親。”我撲了個空,也拿這話來安慰自己。
“為什麽我要內疚?
宴會結束,戴蒙提議讓我搭順風車,我因為他先前的怠慢而堅持要坐出租車,他怪著嗓子說:“省錢又省心的事還真有人不願意做呀——”
“我隻承認會省錢,至於省心——這可不好說。”
最後我才知道什麽叫做省心,出租車攔了半小時愣是沒攔到,管家將我送回家,我邀請她上樓去喝杯咖啡再走,她婉言謝絕。我倒鬆了口氣,因為屋子裏根本沒有咖啡。
第二天,有人找上門來,來者自稱是
這天下午,診室例外地清閑,我也便能準時在六點鍾換掉工作服去吃個簡單的晚餐,我是很希望診室一天到晚無人問津的,那便說明鄭州人的心理素質整體提高了,根本不用再看什麽心理師。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信步走在新區那如花園一樣的居民區,越過樹梢看到一片金色的輝光,這樣美麗的黃昏讓我不知所措——眼睛眯得像條曬太陽的貓。微風款款,送來馝馞香氣,銀桂那一樹乳白色簇擁的小花兒,如同一把爆開的玉米芯,路人忍不住要垂涎。我信步走著,在一條狹長的圍著棵棵冬青的小石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