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閃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客廳裏香氣四溢,半本雜誌尚未看完,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兩個大竹墊子,接著又放了兩張碩大的冒著熱騰騰煙的碟子;他又回身去廚房切了一大塊奶酪,擺上一小瓶青綠色微黃的酒。
“墨魚醬麵條。”
“算是瑞士特產嗎?”我滿懷期待。
“這個全世界都有,可不是瑞士的,”他搖了搖手,指指奶酪,道:“這個,是瑞士的。”
我吃不慣奶酪,自然興趣缺缺,卻回問道:“為什麽不做你們國家的食物?”
“唉,”他歎了口氣,轉身拿了兩根蠟燭,點燃,才慢條斯理地說:“不要著急,你以後有機會。”說著倒半杯酒,推到我麵前。
“這又是什麽?”
“我媽媽釀的,檸檬酒。”
我抿了一小口,清香撲鼻,爽口舒心。接著吃麵,我毫無保留地誇讚他的手藝,他自是心花怒放,吃了一小塊奶酪。等這些吃完,他又拐進廚房,拿出兩盒冰淇淋和一盤葡萄幹核桃碎,這算是飯後甜點。
我由衷地讚歎:“做飯的男人真是讓人賞心悅目,”又補充說:“會被加分。”
“加分?加多少?”他似乎很好奇我這種說法。
“那要看情況,對現代的女性來說分會加高些;不過不排除少數非常傳統的女士,她們認為丈夫做飯是——”
“娘娘腔?”他替我說出了答案,自己倒先樂了,而後問我道:“
“呃,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我一陣心慌,“我大概算是個現代的人;雖然讀過四書五經,帶著點傳統女性的特質,但,我還算是現代女性。”
“當然,中國傳統女子很迷人,”他話題一轉,“但現代女性更適合持家、做妻子。”他的話似有深意,我倒先羞紅了臉。
“我有個問題,”他忽然道:“鄭州附近有跑馬場嗎?”
“哦,”我想了想,“黃河遊覽區有個,但很小。”又問他道:“戴蒙先生喜歡騎馬?還喜歡別的運動嗎?”我試圖從運動上找到細微的共同點。
“我喜歡運動,非要再說出兩個的話,是擊劍和自行車。”
很明顯,我們的生活背景存在巨大差異,同時,也並非來自同一社會階層。我們度過了平和又愉快的下午,戴蒙在夜幕下將我送回公寓,我亦禮尚往來地邀請他品嚐我的手藝,“我通常都有空,”他把手插進褲兜裏理所應當地說道:“我是個不願賺便宜的人,自然,這樣的人也通常不願吃虧。”
“的確。”我與他相視而笑後,兩人分別,之後的一個星期裏,這位先生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向我詢問哪裏有擊劍俱樂部,我自然沒法給他建議;另一次則相反,是告訴我他找到了跑馬場,還邀請我一同去玩,我因工作繁忙無法抽身,其實騎馬對我來說很有誘惑力,自然,戴蒙是更重要的那個原因——但我不得不委婉謝絕,這個星期真是讓人忙到昏天黑地,直到星期三,才將最後兩篇專欄的成稿交出,終於可以鬆口氣。
我期盼著電話鈴聲響起,然後對方是戴蒙;恰恰在這天下午,我的願望實現:他再度邀請我去騎馬,自然爽快答應。那間跑馬場是他一位朋友的私人場地,專供愛馬者舉行聚會派對;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裏,我漸漸摸清了他的喜好,主要是運動方麵,他似乎是左右逢源:自行車、遊泳、滑雪與帆船他都喜歡,還有最近了解到的賽馬與擊劍,亦是他所長。
“你什麽時候開始騎馬的?”我問他。
“大概在五歲……呃,那是匹與我十分相配的小馬,他隻有一歲半。”
“噢,這麽早!”
行駛了約莫半小時,車子拐進一片小樹林裏,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木進入眼簾的是片還算廣袤的荒原,接著我們越過荒原,又是一片蓊鬱的樹林,不過比剛剛那個小了一號,也是蔚然成蔭,從這裏隱隱約約看到隱匿在樹林裏的房子。車子又向前行駛了
下了車,戴蒙徑直走向兩個正在交談的穿著騎士服的男子,他們大聲說了一會話,其中一個離開了,剩餘兩個人邊說邊笑地朝我走過來,戴蒙介紹說:“這位是蘇提;這位是李俊民,這個跑馬場的主人。”
“你好。”我伸出手,跟他友好地握了握,他興趣盎然,道:“
“其實——”我的話突然被戴蒙打斷,他插進話來,“她很少騎,所以可以把伊雪兒給她。”
“伊雪兒——可以;”他笑著,不住地看看我再瞄兩眼戴蒙,最後又將視線集中到我身上,他的表情微妙,眼睛刺刺地上下打量著我,最後收回眼光,喃喃道:“說真的,戴蒙,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兩人挺有夫妻相的。”
“她隻是一個朋友。”戴蒙不滿地說,我正暗自欣喜,聽到他這般急切地澄清,欣喜也就沒了,悲哀地想,他是多麽想同我劃清界限呀。
“扶住一側的馬身,上左腳,好——拉緊韁繩,右腿跟上,邁上去!抓緊了!”他固定住馬頭,我按照他說的一步步地騎到了馬背上,自認為還是很輕鬆的。
“兩手放水平,用均勻力拉住兩側的繩子,雙腿夾緊,挺胸——眼睛不要看我,目視前方,小心別大意。”他苦苦相勸,然而我總以為這再簡單不過,不把他的告誡當回事,我示意他鬆開馬頭,輕輕用腳拍了拍馬肚,同時拉緊了韁繩,本以為那匹看起來很溫順的馬會乖乖動起來。事實也是如此,但它的動作幅度比預期大了一些:它嘶吼幾聲後,擺著頭躍起來,隻用後腿結結實實地瞪著地麵,同時拚命甩起身上的鬃毛,紮得我一陣戰栗。我大叫一聲,見戴蒙正撲過來抓住了韁繩,我鬆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心裏想著感謝上帝,有那麽一秒鍾我以為我將從馬背上墜下,也許會死。
“你沒事吧,
“小心!”他放下馬,趕緊上前扶起我,“這就是沒事?”
“噢。”我咧著嘴止住呻吟聲。我是側身摔在泥地上的,壓在底下的那條胳膊說不上什麽滋味,斷了一般,我借著他的力掙紮著站起來,刺骨的疼痛迫使我軟塌塌地靠著他,不住地呻吟。這時他的朋友,跑馬場的主人與另一醫生模樣的人一道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口口聲聲責怪道:“你怎麽那麽不小心?!”我以為責備的對象是我,就帶著些抱歉準備為自己掉以輕心表示抱歉,熟料戴蒙搶先道:“是我太大意——不過她是側摔,可能折到了胳膊和腿。”
李俊民熟絡地看了看我的傷勢,說:“幸好沒摔到骨頭,貼些止痛膏就行了。”
“我沒事,胳膊和腿都沒甚大礙,根本不用貼止痛膏,隻是這一摔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給她貼點,即使沒有摔傷也能起到止痛的作用。”戴蒙武斷地說,醫生拿出兩副膏藥,遞給我說:“小姐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吧,
我羞澀地笑笑,那笑容因疼痛而扭曲了不少,“謝謝您的好意。”
“我看今天不是個騎馬的好日子,你還是帶著
“那就先走了。”戴蒙點點頭,扶住我走出場地,他的步子大極了,和平常一點兒差別也沒有,我暗自埋怨起他的粗心,想:“我是木頭嗎,使勁拖著!這種情況下,男士不應該放慢腳步,表現輕柔一點兒嘛!”又走了約莫
車開過來,他不假思索,一攬手將我橫著抱起,輕放在副駕駛座上,又扣緊安全帶。我反應過來時已經在了車上,卻魂不守舍,心跳不止,手心冰冷又潮濕。
等
“的確如此。”他想了想,居然這樣回答。我的內疚反倒少了,漸漸,雲消霧散。
終於發上了。是不是文學城整修呢?ha en bra d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