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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很熱嗎?”我故意這麽問他。
“沒有。”他硬生生地回答。
我笑著說:“放心,我不會把剛剛您的話,我是說,‘隻怕我隻是一廂情願’這一句,誤解成是你想邀請我跳舞,所以你用不著煩惱。”
“請你也放心,我沒有那麽想。”
“最好這樣。”我接著不情願地說,“那麽,戴蒙先生,我聽說您跳舞相當不錯。”
“隻會一點兒。”戴蒙說,他的情緒好了那麽一點。
“那麽,”我說,“我可以請求您浪費些時間帶著我跳一曲嗎?”
他顯得很是詫異,很明顯,等他回過神來,他精神一振,接著裝作一副無奈地樣子,說:“希望我不會踩痛你。”
“我也要請求您的原諒,如果我踩到您的鞋子的話。”
我倆相當和諧地處了有那麽幾分鍾,戴蒙先生的舞藝著實不錯,我的就隻能算湊合,我努力控製自己的步子,不過最後還是踩到了他鋥亮的皮鞋,戴蒙先生居然笑了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他不帶絲毫嘲諷的笑容;曲終,我與他又退回跳舞前的狀態,雖然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兩人之間隻不過隔著三四厘米的距離,心卻在天涯。我們沒有再說話,他盯著舞池中間的他的朋友,那兩個人不知疲倦地一個勁地跳著,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我則又吃又喝,杯中的果汁沒有了,我起身去加,今晚我前前後後喝了有七八杯的樣子,也許以後再也不會喝任何關於胡蘿卜與草莓的果飲了。我想起
“提,你過來。”安娜終於騰出空來管我,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種由那傲慢的先生引起的相當壓抑的氣氛。剛走出包間,安娜的笑容便開始泛濫,“你知道嗎?李希在德國有間總資產上億的公司!他的家族要在中國發展,要有資金來源了——嘿,你先不要擺出個如此驚訝的樣子,那個叫戴蒙的電梯師更有背景,據說他家族的時尚表在瑞士首屈一指,而且這代僅他一個獨子!”她撇撇嘴,繼續道:“原來是個被錢寵壞了的孩子,臭脾氣就是這麽養成的……不過
“我可沒你這麽樂觀……畢竟你的
“戴蒙先生的確是個傑出的青年藝術家,據說是建築設計師,很有天分,在瑞士還小有名氣。”
“鄭州的瑞士人也忽然多了起來。”我不禁感歎,我接著表示這位戴蒙先生與我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絕對井水不犯河水,安娜搖著手兒,一副預言家的姿態,說我一定會被戴蒙的家世迷上的,我自是不認同,她補充說:“而且,說實在的,你跟那個戴蒙倒是很有夫妻相。”
“夫妻相?開什麽玩笑。”我有些責備地對她說。
“夫妻相可不是每對夫妻都可以有的。”她聳聳肩,擺弄擺弄頭發,渾身上下灑了些淡味香水,又請我幫她把背後的拉鏈拉開些,“這樣跳舞的時候會顯得更有風姿韻味。”我誇獎她的計謀也不亞於她老爸,她欠了欠身毫不謙虛。我們又回到舞會,安娜已明顯表現出了小鳥依人的舉動。戴蒙不時用細長的眼睛去掃射李希跟安娜,他擰緊眉頭,這場舞會讓他生出許多困惑,他不明白他的朋友為什麽會那樣不理智——一曲接著一曲地跳,而且,他朋友迷上的
“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這句話是最好的回答;我也總是期望自己能漂漂亮亮出門,然而我總是懶惰的,貓一樣。
一位優雅的女士闖入我眼簾,她的服裝奢華但顯得樸素大方,滾邊做成小小的淡色的蕾絲包裹的碎花,衣襟開得很大,一對圓滾滾的珍珠將她雪白的脖頸襯托得尤為可愛。
“你朋友似乎很中意李希。”戴蒙先生終於肯搭訕我,我被他一驚,連忙把頭偏向他,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他說話的同時仍在仔細觀察著他的朋友。
“你朋友也很中意安娜。”我果斷地說,他那樣說似乎有些藐視安娜的意味,敢輕視我的朋友,我可不依。
“不錯,看樣子是這樣的。”他喃喃道,接著他轉向我,問:“呃,我十分感興趣,
“我母親是法國人,父親是中國軍人……不過他們離婚了,我一直跟著母親過,她在我六歲那年改嫁給當地一個富裕又有頭腦的鄉紳,這麽看她的眼光可真不錯,隔了一年,那鄉紳便發了家,接著舉家遷到瑞士,現在似乎做得更好,做成了時尚表的龍頭老大。”他說得很無奈,語氣裏處處透著苦澀。
“至少——”我不知他為何要與我說起往事,但我想我似乎有必要對他的話發表下意見以安撫他那似乎有些悲傷的心,於是我說:“至少你還見過他們,不要用這麽傷感的語調;更幸運的是,目前你還能夠跟自己的母親住在一起,這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你本沒必要拿電梯師去跟家裏賭氣,如果我是你,我包準賴在家裏,一輩子也不離開。”
談話又叫了暫停,原因是他對我的未設身處地想過便匆匆下的結論很不以為然,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一向是個隨和的人,從未跟任何人冷戰過,然而,麵對這位戴蒙先生,我不得不去打破慣例——他總是逼得人非要沉默不可;現在,冷戰又開始了,而這並不是我所想,我試圖與他攀談,來完
“跳得真不錯。”我把最真摯的讚美獻給親愛的安娜,她一陣害羞,回贈我說:“你也一樣;今天的狀態真是不錯。”
“雖然如此,我還是重重踩了戴蒙先生一腳;他的舞藝才真是不錯。”我將恭維送給
他自然要對我的讚譽表示感謝,接著也對我的舞藝發表看法:“我並不想恭維你——我是說,您跳舞的技術實在不怎麽樣,”他說,“不過,很有激情,這讓跳舞更有感覺;技術方麵,隻要勤加練習便可。”
“她總不願跳,”安娜說,“除非,除非跟我一起;她總是跳大學時的步子,不願改變。”
戴蒙先生點點頭,表示他知道;我一邊詫異地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他,一邊接過安娜的話茬說:“雙人舞我跳不出感覺;再加上我並不喜歡參加舞會,所以,勤加練習似乎是不可能了。”
“我相信戴蒙是很樂意教你的。”一直不吭聲的
接著,又過了十幾分鍾,熟悉的旋律響起,安娜拉著李希又跳到了舞池的中間。這個曲子也是我最喜歡的,但有了剛剛被拒絕的經驗,我可不打算邀請旁
“
“呃,”我思索了片刻,然後說:“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不太喜歡結交新朋友;現在是更加不喜歡party了。”
“噢?”戴蒙說,“我想也許我能有幸聽聽其中的原因。”
“這有點複雜,”我說,“不說也罷;說了反而讓我很是尷尬呢。”
戴蒙不依不撓,我隻好說:“上個星期,在一個聚會上,我不幸被人放了鴿子。”他顯出無比驚訝的表情,我接著說:“是這樣的;所以我更加討厭舞會。”
“所以——”戴蒙說,“那一定是個你相當在乎的人。”
“正好相反,是個陌生人。”
“那就怪了,什麽樣的陌生人讓你如此在乎?”
“不是在乎,”我糾正他說,“是個極其自大的人;目中無人,極其無禮;是我見過的人中最缺乏教養的一個;而且,如果可以,我這輩子都不願意見到他!”
“那他可真是不幸。”戴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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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繼續,繼續,繼續!
鄭明光,向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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