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妤越想越煩,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將杯子狠狠地扔到垃圾桶裏,然後回到自習室,她決定不再想這件事。下午的時候,她接到一個電話:
“哈羅,你好。是曉妤嗎?”一個女人用蹩腳的漢語說。
“您好。您是...?”
“我是睿濤的朋友。她說你正在找房子。”
“您是安娜吧。我剛看到他的郵件。我想晚一點給您打電話,怕打擾您。”
“我剛從中國回來。正好這兩天我在家整理一些東西。如果你能在這兩天過來,最好。因為我下個星期很忙。”
“那好吧。如果不打擾您的話,我晚上6點半到您那兒看看,可以嗎?”
“那就說定了。我在家等你。”
“謝謝您。一會兒見。”
曉妤掛了電話,看來她不去也不行了。就這樣,晚上從圖書館回來,她去了安娜家。安娜家住在一個很大的居民樓裏,二樓。門口的門廊上象某些藏族人家那樣掛了一麵綠邊的八卦鏡子。曉妤按了一下門鈴,裏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歡迎歡迎!”門開了,一個大約六十來歲的女人出現在曉妤的麵前。她個子不高,金黃的短頭發,剛好齊肩,上身一件白色的印花體恤,下身一條黑色的棉綢印花褲,一看就是中國貨。倆人互擁了以後,安娜將曉妤讓進屋,問她說:“你希望我跟你說中文還是法文?”
曉妤發現她的中文其實不是很流利,但還是很客氣地說:“您隨便吧。不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我們還是說法文好了,因為我還想跟您練練法文。”
“那好吧。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的話,我們可以互相學習。”
曉妤這才發現,無論她說中文還是法文都是斷斷續續,中間總是夾著“嗯-呐”,好象人剛學外語時的樣子。同時她也注意到她的法文裏夾雜著明顯的美音。她這才想起來白睿濤跟她提起過她原來是美國人,後來才加入法籍的。她說話很慢,一字一字,動作也很慢,曉妤恰恰相反,是個急性子,說話快,動作也快。每次安娜說話,她都急得恨不得打斷她的話。可是第一次見麵就這麽不禮貌似乎有欠教養。她隻有耐心地聽她說。
“我剛從中國回來。嗯-呐,我也不瞞你,我現在正在跟我丈夫離婚。嗯-呐,所以你看我有一間屋子堆放了許多待收拾得東西。嗯-呐,我很忙,你是知道的,象我們這樣知識分子,很沒有耐心做這些事情的。嗯-呐,你來了,因為你是睿濤的朋友,我不會收你房租。嗯-呐,如果你有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幫我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嗯-呐,我也知道,我們的時間都很有限,等我們有空的時候再說。”
安娜帶曉妤看了一下房子,並邀請她喝了一杯檸檬蜂蜜水。
“既然我們要同住一段時間,我想我們還是先了解一下彼此,比較好。”
曉妤點點頭。安娜接著說:
“嗯-呐,我聽睿濤說你在寫論文是嗎?”
“是。”
“嗯-呐,睿濤說你白天大部分時間會在圖書館...”
曉妤點點頭。
“嗯-呐,我呢,我大部分時間在家裏做翻譯,嗯-呐,我給電影雜誌寫翻譯稿,這樣我們互不幹擾。嗯-呐,你隻是晚上回來睡覺是嗎?”
曉妤笑笑點點頭。
“行,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嗯-呐,如果你滿意,你隨時可以搬過來。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行李多不多,你也看到了,嗯-呐,這裏沒有很多地方,我想你最好帶你隨身的一些衣物過來就好了。再說,嗯-呐,我要在聖誕節前去美國看我媽媽,所以,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夠找到房子。”
曉妤明白她的意思:無論如何,她隻是給她解圍,或者說給睿濤解圍。曉妤暗自覺得可笑,卻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