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隨風（24）

從市內到機場的路很長，楓一直揣著穎的手。楓似乎很專心地開著車，穎也一直盯著前方，強迫自己不去看楓。兩個人都不說話。車裏很靜。最後，還是楓打破了寂靜，“怎麽不說話了？到了巴黎可就不能說了。”“說什麽呢？”“決定得這麽匆忙，是不是想逃避？”“逃避？”當楓脫口而出這個詞的時候，著實嚇了穎一跳。的確，她不敢再麵對這一切，她是要逃避。可是，她卻不願承認，因為她的堅強一直讓她覺得，逃避，隻是弱者的行為。承認了逃避，不就是承認了自己是一個弱者嗎？而楓竟這麽輕易地看透了她的心思，而且說穿了她的心思，這讓她有些驚慌，有些失措。她愣愣地看著楓，這個一直以大哥哥身份出現在她生活中的男人。他迎著穎的眼神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繼續開車，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說中了吧？”楓似乎在逼她。“如果我不離開，我想我會瘋掉的。”穎望著路邊飛馳而過的車輛，幽幽地說。楓鬆開右手，托起穎的下巴，讓她直對著自己的眼睛，“看著我，告訴我，愛我嗎？”一個“愛”字讓穎顫栗。它的分量太重，讓她承擔不起。尤其是對楓，一旦承認了這份“愛”，她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那麽道德呢，責任呢，她能全然不顧嗎？愛是自私的，可是，她真的可以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嗎？她已經沒的選擇，因為她遲到了。而遲到的結果，便是要心甘情願地接受懲罰。她隻能任憑那千萬隻針紮得她的心流血，表麵上還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不知為什麽，感覺眼睛有些模糊，似乎有東西要掉出來，她抬起左手，把楓的右手拉回兩人中間的扶手上，轉過頭望著前方，“楓哥，我有這個權利嗎？”楓象意識到什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穎。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那份情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如果真的要找出一種表達方式，那麽一個“愛”字是不是太輕飄了，是不是對那片真情的褻瀆？從車前的反光鏡裏，楓看到穎噙著淚倔強的眼神，依然那麽清澈，那麽真實，同十年前一樣。十年前她不肯說那個“愛”字，十年後，她依然沒有說出來。她對自己的感情的忠誠，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依然如此。那是因為她太了解“愛”的份量。愛不起的“愛”，不就是一紙空書嗎？楓有些感動，因為穎始終沒有對她說出那個字。他甚至後悔問了那麽一個愚蠢的問題。楓反過來握起穎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車裏又恢複了寂靜。終於到了機場。穎沒讓楓陪她進去。隻是在下車前，她帶著微笑，深深地吻了楓。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個暗紅色的小盒子，打開盒子遞到楓的麵前。是一副極為精致的銀色水晶袖扣。“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送給你。可是，既然準備了，那就給你留下吧。”穎看著他，眼睛裏跟那副水晶袖扣一樣閃著光，“因為不是很張揚。如果…偶爾想我了，那就抬起手腕看看。”“穎…”“不要再說了。快回去吧。天晚了，路上會塞車的。”穎不等楓說完，就伸手捂上楓的嘴。因為她怕，她怕聽到楓的聲音，她怕會控製不住自己，她怕在楓麵前流淚。匆匆地下了車，離開楓，進了機場，穎終於控製不住自己，低下頭，一串淚水淒然落下，灑在地上。飛機穩穩地飄在雲層中，離北京越來越遠，而那份驕熱也被漸漸地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