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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隨風(22)

(2011-02-14 10:16:19) 下一個
晚上,吃飯的時候,穎告訴儒凡,她要想辦法明天離開北京。她說她希望永遠同他待在這個小四合院裏,她說她這樣待在這裏會心慌,她還說她應該承擔起責任,她又說她好累,她厭倦了這個嘈雜的世界。她說了很多,沒有邏輯。儒凡任由她不停地說,不停地喝,看著她傻傻地笑,看著她的臉慢慢變紅。他想她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就讓她瘋一回,放縱一回也好。這麽多年,他默默地觀察她,了解她。她總是表麵上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象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煩惱。跟她在一起,她總會逗他開心,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原因。但是,他比誰都清楚她心中的委屈。她太要強,她什麽事情都要做得極盡完美。她敏感細膩,時而幽默活潑,時而沉默寡言,多愁善感,時而冷靜理智地跟你談康德哲學,時而傻傻地給你編動物王國的故事。她有千般麵具,會讓你眼花繚亂,然而,卻隻有一種麵具是屬於真實的她。就是她對感情的執著和勇氣。她是那麽真實地對待自己的每一份感情,仿佛生活在真空裏一樣。對於感情,她是那麽地超然,她在感情上的非理性曾一度讓他震驚,讓他顫栗,讓他汗顏,甚至讓他嫉妒。他一生有過很多女人。女人對於他來說,就象一本書,他可以翻翻,讀讀,然後再去尋找另一本有趣的。他從來沒有停留在一本書上。然而,穎就象康德哲學,是他思想的基礎。無論他翻遍了多少本書,康德始終是他的珍藏版。對於穎,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的感情:愛憐,心痛,傾佩,依戀。他知道他永遠都無法給她所要的感情,因為他給不起,他能給的隻是父親般的疼愛,保護她,支持她,不讓她傷心流淚。可是,他也很清楚,這種愛,反而會增加她的痛。就象鴉片一樣,越是怕難受,越是吸食,越上癮,毒害就越大。然而,兩個人卻都無能為力,因為有些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他有時心痛地看著她近乎自殘式地愛著,疼著,活著。他擔心她會象尚子那樣突然離去,可是他又相信她不會,因為至少她是理智的,有責任感的。她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她的堅強造成了對自己的殘忍,她的理智造成她對愛情非理性的執迷,這就是穎。他知道他無法說服她。他幻想著有一天她可以自己清醒過來,現實地甚至俗氣地對待感情。對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感情其實什麽都不是,它隻是一個肥皂泡,看似絢爛多彩,隻要輕輕一碰,它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世界上是不存在愛情這種東西的,它隻是一個華麗的符號,一個盛滿世俗欲望的符號,在無以遮羞的情況下,你可以將肉欲,物欲,權欲,操縱欲,利用,欺騙,征服,炫耀等等統統披上愛情的麵紗,那你就擁有了一把無所不通的萬能鑰匙。愛情隻是一種工具。任何牢固的婚姻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從沒有建立在愛情之上的,因為沒有什麽可以建立在肥皂泡上麵。他希望穎有一天能夠明白這一點,甚至可以以愛情的名義來爭取她的幸福。儒凡把穎擁在懷裏,吻著她的額頭,“我的小獅子真的累了。好了,別想的太多。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嗎?”穎張著嘴,傻傻地笑,使勁地點頭,一串淚珠滴落在儒凡的襯衫上,她埋下了臉,倒在他的懷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窗外,兩盞大紅燈籠在黑暗中若隱若現,陪伴著兩位偉人在夜色中暢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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