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與經驗（5）

阿豔是在六年前來歐洲。她先在瑞士學法語，然後學了一年的工商管理。沒畢業就來到法國，先在一個法語機構注冊了一年的法語培訓，得以留在巴黎。她人很聰明，憑著她那一點兒法語，就零打零算地給這裏的溫州人作翻譯。學校裏的課，對她來說並不是十分的重要。在那段時間裏，她認識了一個法國男朋友，40多歲，“那是我認識的男人中對我最好也最懂女人心的一個。盡管他很花心，我也知道他有好幾個女朋友，可我是真的愛上他了。我記得一次我去佳莉家做客。我就那樣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了他，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給我來了電話，我邊哭邊跟他說我想他。那時的我現在想想，真是很傻。”阿豔苦笑著搖搖頭，端起咖啡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後輕輕地放到桌上，淡淡一笑說：“那時我真的很相信愛情。我相信他就是我的至愛。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那時怎麽會那麽傻，那麽可笑。你知道我們剛分手的時候，我都不敢提起這事，一提我的眼淚就不知不覺地往下流。看我現在，說起來就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沒有感覺。”“那你們是為什麽分手的呢？”曉妤盡管知道有時分手不需要理由，即便是極相愛的兩個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有一次我們到他的別墅去度周末，他請了一些朋友。在晚會上來了一個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好惹的，她過來就給了我一巴掌。我一下子就懵了。這時他過來將那個女的拉到一邊，我搶過去要問個究竟。這才知道那個女的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我知道他離婚後有一個女朋友，但是他跟我說過跟我交往後就跟她斷了，沒有聯係。可是，在那個晚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那個女人突然闖進來還打了我，這是什麽意思呀！當晚我就要他跟我說明白。可他說那是那個女人老纏著他，他也沒辦法。我跟他說，既然你沒辦法，那我走。等你處理完你的爛事再來找我好了。我當晚就搭車回來。他沒有找我，甚至沒有打電話給我。”“噢...”曉妤若有所思，她明白阿豔的心，也明白阿豔的決定。阿豔的故事其實就是她的故事的翻版，隻是阿豔走得堅決，而曉妤走得猶豫而以。“那個晚上我回來後，哭了整整一夜，連續兩天不吃不喝，就這麽躺在床上，我想死。後來佳莉見我幾天沒有消息，擔心我出事，就找到我家。她說了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她說，這個世上最傻的人就是相信愛情。什麽是愛情？它隻不過是一個不真實的幻覺，象吸毒一樣，你隻有兩個選擇，或者你不去碰它。你如果想去碰它，那你就得足夠強保證你永遠可以支配它。否則你就得死在這個幻覺裏。”曉妤將剛放到嘴邊的咖啡杯放下，驚訝地看著阿豔，“方佳莉？”她怎麽也不會相信那個看起來很古樸的大姐姐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呀。看不出吧？你知道嗎？她現在的丈夫樊尚是她從她女朋友阿敏手中搶過來的。”“啊？”“阿敏是一個鄉下女人。剛來的時候同佳莉同租一個房子。她是一個很會討男人喜歡的女人。不知她跟樊尚是怎麽認識的，總之弄得樊尚最終想要娶她，並幫她辦了居留。佳莉總說，樊尚一個大學教授，家庭又殷實，娶阿敏總是不值。佳莉借機讓樊尚給她女兒補習法語。後來就這樣了。我見過阿敏，她在我麵前還一直罵佳莉。可是，男人這東西，你能控製得了嗎？其實佳莉呢，她也並不愛樊尚, 隻是樊尚有錢有地位，在她跟樊尚交往的時候，她還上網找男朋友呢。 我認識的幾個男朋友都是她教我在網上找的。”曉妤有些頭暈。她覺得象在聽故事，那些小說裏經常編的故事。整個世界又變得那麽不真實。咖啡館裏的音樂聲，人們的談話聲，各種杯子碰撞的聲音，街上汽車駛過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兒，在做什麽。阿豔的白外套，鮮紅的嘴唇在曉妤的眼前飄忽。“我在地獄！”曉妤似乎找到了答案。“這麽多年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你要達到你的目標，你必須改變你的生活方式。我以前很執著，想踏踏實實地做一些事情。後來才發現，人不看你的過程，人隻看你的結果。無論以什麽手段，隻要你達到目標，人家就會另眼相待。就象我，以前我沒有居留，我得對我的客戶窩著藏著，根本不敢去警察局或法院。可當他們知道我有法國男朋友而且快要結婚了，我得客戶就突然增多了。這就是人性，你永遠改變不了的。”“你，你愛你現在的男朋友嗎？”“哈哈。 愛是什麽呀？傻瓜。”阿豔淡淡地撇撇嘴，幽幽地說了一句, “其實人呢，很簡單，學會了放棄，你會活得很輕鬆。”阿豔端起桌子上的1664，猛地喝了一大口，自嘲似的衝曉妤淡淡一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將頭轉向窗外，幽幽地看著香榭大街奔波不停的行人。這時服務生在桌子上添了一支蠟燭，天色已晚，外麵稍稍起了風。蠟燭在風中飄曳，淡淡的鴨蛋黃色同香榭大街上的霓虹燈相比，顯得那麽弱不禁風。燈光下的阿豔顯得有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