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虎者》第二部 五四 工調
(2014-08-29 11:37:43)
下一個
天熊的病假是歇得相當長了。他總是去原先那家大醫院開病假單,由順風交去廠部勞資科的。其間曾經想早些上班的,艾班長和順風為他謀做日班,退火窯修鐵絲網的活,可以坐著的,一度有希望,後來又不同意,天熊光火,連廠裏也不去了。
也終於到該上班的時候了。醫院也這麽認為。順風說,十年沒有工調的上海,要工調了,人在廠裏,安全些。
天熊才走近五台山,就聽到突突的空泵吼聲。上班是上軌道裏疾駛的火車,隆日隆夜不停。新詩人描寫工廠的濫調是火熱沸騰的生活,形容像煉鋼廠的綠葉廠很合適。天熊找到自己更衣箱,從外脫到裏,換上細帆布工裝和翻毛大頭皮鞋,用細繩把袖口紮緊,戴上粗紗白手套,化妝上戲台似的。上了爐台,好多人眼睛一亮,和他友好招呼。天熊詫異連老工人也沒有穿木拖板的!現在的規定嚴厲了!
等接班的男女老少站了一地。不見艾小兔,是依然骨瘦、已經做爺的鹹雞口銜哨子,望著牆上的大電鍾的秒針。鴝——,哨子響了,鋼槍、剪刀、耙子移手。落工的人籲口氣,介下綁頭上的毛巾,擦臉上的汗水,去泡池子了。天熊知道,得熬上八小時才輪得到自己。
老陳、周良餘、莊文對他的歸來特別高興,罵他無情,不來廠裏轉轉。老陳說他去勞資科抄了地址去過天熊家的,底樓女鄰居說他全家不在,不讓進。艾班長原來割盲腸去了,鹹雞隻是代理。天熊覺得對自己不利。他人不在廠裏,廠裏的大事都知道,因為有順風來玩和送月工資。幹部調動不大,蛤蟆已經結婚,大肚的春蘭也被照顧去包裝間。蛤蟆雖已沒官銜,老黃的人情還在。那個廟早做了豆資品加工場,想吃下蛤蟆孤零零的半間破房,於是有望讓房管所另分一間,老黃也幫忙說了話。於瞎子掌管勞防用品,平時閑逛,常和人爭吵。汪廠長不爭氣,和五台山女工夜裏在冷僻馬路上動作不雅,被別廠的護廠隊抓住送民兵指揮部,沒有大把柄,也在廠裏批判了一次,仍在倉庫幹活。康老大兼管新恢複的工會,發發電影票。阿鄉已是管民兵和消防的一把手。玲玲和兩個蛋依舊得勢。卞福、歪歪位置牢靠。老黃仍是那樣,具體事情由別人管,他隻琢磨人,頭等大事,不愧是行業裏學毛選的先進。
工間休息時,聽到別人在議論工調了(這詞就模糊,意味著根據形勢,工資可調上調下的,沒有法律的。吃過虧的各行當的老人是明白的。從前叫薪水,是隨物價的水麵浮動的。工資是不動的)。老陳不關心,他太高了,沒得加。周先生關心,因為他正踩在線上,75元以上原則不加了,新解釋為“低工資調整”。口號是三、五、七。十多年前的四、五十元小工資有望人人五元。表現差的人削去二元給特別好的人,變成七元。解放至今二十多年,中國人的收入已是“華山一條道”——工資。以前的開廠開店、做生意、做長工短工都不允許了,都是罪該萬死的資本主義。大家的思想是一次工調吃了虧,就是火車誤了班次,要吃虧到老死。所以為幾元錢鬧出人性命也能理解。十年不加工錢,社會上怨聲紛起。每次開黨代大會,都興奮的傳說要宣布工調了——竟不明白這是解決上層奪權問題的,和百姓不搭界!全民學理論後,群眾不是群盲了,卻是這般無知,還說是推動曆史前進的唯一動力!
全廠黨、政、工、團的四委會開會,決定出八人工調小組。五人是黨員領導,三人是老黃點名的“群眾代表”——要像政協或人大那樣看他眼色行事,做糯米圖章。開會是絕密的,上兩道鎖,由阿鄉把門。據說有嚇人的紀律,隻有一個腦袋的人是不敢泄密的。組員們一臉莊嚴,看得老百姓心不踏實,待他們格外奉迎。老陳看不入眼,對徒弟說像解放初幫溫老板介雇工人的共產黨工會,氣氛緊張又像困難時期動員老工人回鄉。
廠裏小心眼的人已在猜疑、詆毀他們是分贓小組了,因為明擺著那八人是想多加二元的麵孔!老黃走進走出倒比平時和善些,這次不知想作弄誰?在他眼裏誰會多加、誰被少加?他自己是相當縣團級的老幹部工資了,沒有利益在內。
八人小組主要是領導和老工人,年青人隻有皮蛋是,玲玲都不是。
這天是中班,日班的順風馬上趕來爐台了。一個剪料,一個挑料,坐著的莊文對站立的天熊笑孜孜道:“你不像你了!哪裏不像?等會跟你講。”等到調休,蹩了滿肚子話要問天熊,順風卻拉他一邊去,菩薩氣得白眼。天熊聽從順風的話,趕在日班下班前拜會小鯽魚和大貓。
進了醫務室,亞娣和曉芬都在。意外地見到天熊,白大褂的亞娣要哭出來,蹲下來看和摸天熊的腳。他和曉芬對視著無話。曉芬不知道他上班,看著他像來自另一世界:一年多不挑料,天熊又白又胖,細潔皮膚完全恢複,臉上紅蒼蒼黑黝黝的粒子不見了。似乎是另一人了。天熊無端的神情淒慘,笑不出來。有亞娣在,也不好說什麽,順風拉他走了。
又來到包裝間,老遠聽見國容的說笑聲,等天熊一出現,她臉刷地白了,說不出話。見他是工作服,知道是上班了。和小鯽是一樣的感想,認不出熟悉的他、甏爐前和野營拉練中的他了。孫方娘她們出來,大家寒喧幾句,天熊告辭。順帶一人去銅匠間看大鶴和小蓮,說了幾句,回爐台了。一共隻有二十分鍾。
天擦黑後,天熊又去順風寢室,拜會麻叔和汪廠長。老汪的受批過半年了,早不在乎,背地裏講話放肆。麻叔不讚成他上班:“你就到科室裏坐下不走,老子英雄兒好漢,你爺是工程師,你就是工程師!不服貼比本事!順風說換了他早解決了,就在廠門口大叫大嚷怎麽樣?”天熊忙求他閉口,怪罪的看順風一眼。
這以後廠裏風平浪靜半個多月。吵嘴打架罵領導的事絕對沒有,暴風雨前的寂靜。宣布決定的日子到了,天熊是夜班結束開會。就在會議室,鹹雞召集了人,等工調小組副組長歪歪來宣讀。廠裏好幾個工人站那兒等工調小組接見,愁眉苦臉的可憐相,顯然是已宣布不加的。
歪歪從裏麵的老黃辦公室出來了,說對不起,長日班宣讀後效果不好,要推遲了。也可能不讀了,反正是照文件套的,像看電影對號入座,大家盡管放心。鹹雞道:“那散會了,我們都放心的。要緊回去睡覺哦!”馬上出屋。周良餘、三進山城都是七十元稍出頭的,並不放心,也不好說什麽。
滿師的學徒工是最低的三十六元,據說是人人有五元可加的,不用擔心,可是顧青娥工作不好,常常病假,心裏發虛,留下來問歪歪她加幾元。歪歪道:“你自己看呢?”青娥道:“當然是五元。”歪歪哦一聲,沒有表情。天熊道:“我也不放心。”歪歪裝得天真道:“為啥呢?”天熊道:“我是工傷一年出頭了。”歪歪笑道:“我們曉得的,會照顧你的。”天熊道:“跟別人一樣?”歪歪道:“自然一樣,你要兩樣?”天熊輕鬆了,笑道:“你是副組長,我就等你這句話。”
突然一片嚷聲,早班的送杯工褚瘋子褚衛國,眼睛血紅,左手提大剪刀,右手持豬八戒的鐵釘耙衝進來,看見歪歪,掄起來要築他,框當,把吊燈打碎。歪歪抱頭圍桌子逃,瘋子繞桌子追,像爺打闖禍的兒子。圍觀的人堵住了門和窗子,沒人敢進來。天熊縮頭藏身在牆角。歪歪踏落一隻鞋,赤腳逃,慘叫:“小梁救我啊,抱牢他!外頭人救我!”外麵一片嚷叫他住手。通裏間的門一掀縫,露出老黃驚恐的臉,馬上砰地鎖死。
瘋子追得火起,把釘耙當標槍飛出去,擦過歪歪耳朵,把先進企業的鏡框砸爛,又爬上桌子,剪刀對準歪歪,老鷹對小雞一樣要撲下——天熊救人要緊,上去一手拉他腿,一手揪住他拿剪刀的手腕。瘋子跪下來,張牙就咬——群眾一擁而入,按住瘋子。天熊手被咬出血和深痕。
支部辦公室的門開了,老黃喝道:“綁起來,用粗麻繩。”阿鄉拿來拔河比賽的繩子,五花大綁像綁土匪。工調組長卞福說塞防空洞裏去。老黃沒點頭,憂慮沒人看管會出事。鹹雞鬼靈精道:“我有個好地方,關他進土電梯,外麵看得見。”老黃說可以試試。出來三個大力士,馬騰和孟漢等。扛死豬似的頂頭上開路!天熊沒聽說過,好奇跟去看,原來食堂的灶間小,新在平屋頂上搭出堆菜、油的庫房,銅匠間自做了二層的運貨電梯,四麵鐵柵。死豬被丟在裏麵,他的班長馬騰看他直喘氣,流白沫,心中不忍,對老黃耳語:“他血壓很高的,出事怎麽辦?鬆了繩吧。”老黃同意,馬班長去解開了,他不作聲。等鐵柵門用鐵鏈鎖上,他爬起來怒吼了,雙手拚命敲打鐵柵,打出血來,野獸般叫。馬班長有辦法,把電梯開到一人高,讓他蕩在空中。
老黃回辦公室,關上門,隻和瘋子的班長了解情況。褚衛國是近三十歲的老青年,因失戀變精神分裂。小眼、下顎突出,看樣子就是低能。平時呆呆的,從不惹人,沒侵略性的,受盡孟漢欺負。這次宣布他不加,於是發狂了。老黃一定要找出挑唆者。馬騰說若有,是項雨和孟漢兩人,他親耳聽見兩人挑動他的。問題是這需要人挑動嗎?家裏父母不鼓動他鬧嗎?項雨是原班長,老婆在鄉下,又騷又橫的蘇北人,他親哥是行業裏別廠的頭頭,老黃不得罪的。孟漢廠裏沒人敢碰,老黃硬是奪下了玲玲,現在他和阿芳戀愛,他也不管了。可是這回冒火了,要給他顏色看看!孟漢仗著是前方車間、第一線,五元跑不了,肆無忌憚。倒是褚瘋子可憐,從來是苦力活,從不找廠裏麻煩的。工調組為製造七元,把他一份全拿掉,確是過分了。老黃道:“這樣吧,先讓他瘋,力氣用光,下午通知他家裏來領人。歇幾天病假。給他加三元吧。跟卞福講一聲。”馬班長滿意而去。
天熊去醫務室,隻有亞娣在。手上塗紅藥水,包了紗布。因為這一場鬧,爐台上停下一半活,唐一萍、叫哥哥、華旦一幫女的到處逛,嘻嘻哈哈,反正是五元,多加沒份,少加諒歪歪們也不敢!遇見天熊,道:“麻叔跟你不錯,你不去勸勸他?”
“勸他幹什麽?”
“他要殺人了。”
“別胡說。”
“你自己去看。”
“拌料間?”
“不,他寢室門口。”
天熊去看。圍了不少人。老陳、周先生也在,笑眯眯的,麻叔是沒法使人不笑的腳色。果然他坐門檻上,不怕凍的隻著單衣,低頭就磚石磨一把大菜刀,刀口已雪亮。他嘴裏咕咕噥噥,不知說什麽。他的室友順風、汪廠長遠遠站著,並不過來勸。好像表示與他們無幹,或是勸過無效。天熊也不說話,看一會就走了,說人發困了,想睡覺。周良餘和老陳一起跟他離廠。 周說麻叔近八十元,在線之上,這工資幹部會加,群眾當然不加。麻叔是宣布沒份,才鬧一鬧的。老陳說十年前上次工調也是磨菜刀——領導說他有和女工鬼混嫌疑,思想不好,不加他,結果怕出人性命,還是加了。周良餘說他記得,嘿嘿的笑。
天熊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周不信是真的。老陳道:“這人有神經病,難說。”
天熊回家安心睡一白天,夜裏上班,與世隔絕,也不知有什麽新故事。天亮下班,是全廠團青學習會,三三兩兩,人聚不起來。主持的喜蛋惱火道:“連大貓和小鯽也不來,太自由散漫了。小梁你還是夜班呢!”有人說她倆在醫務室,不知是私事還是公事。天熊信步去看,喜蛋叫不住他:“那幫我催一催!”
見醫務室門關著,臉貼玻璃上張。國容開門道:“進來,扮包打聽?”拉開的抽屜是糖和瓜子,大貓和鯽魚正偷偷嗑著。亞娣也在。
“學習忘記了?”
“哦,對了,要走一趟。”
“別去,沒人。”
亞娣抓一大把給天熊,天熊問是誰請客。曉芬笑道:“這還用問,加七元的人。”天熊道:“宋師傅,恭喜恭喜。”亞娣道:“隻有西瓜子是我的,其他是國容的。”
“你也七元?”
“不可以嗎?”
亞娣道:“你一點沒聽說?”
天熊歎道:“夜班暗無天日,勞動人民!”國容道:“是包裝間的人逼我拿出錢,她們去買的。我不是小氣鬼,你開條幅好了!”亞娣道:“天熊你要吃啥,我買給你吃!國容歸國容,你開口呀,這是機會!”天熊裝作思索道:“要麽一隻鹵豬頭,一甏紹酒?”幾個人笑。亞娣道:“小青年要趕時髦。現在不是恢複西餐嗎,你們去吃。”
國容笑道:“西餐我是洋盤,反正你老吃客,你點菜好了。小鯽你講對伐?”曉芬道:“我不曉得,又輪不到我吃的!”國容擂一拳道:“死鯽魚,當然一道去的!宋師傅你也去!”
國容玩笑道:“你總歸五元了,七元不想吧?”亞娣歎道:“爐台上這活,走油,給七元也正常。”天熊答道:“我還擔心三塊呢,歪歪給了定心丸,保證照顧我。”
曉芬突然臉色緊張,國容覺察,看看兩人,關照道:“不要麻痹大意。”天熊笑道:“加三元?不要我挑料了?”外麵喊人,亞娣和國容走了。
天熊獨對師妹,笑道:“你可惜了,一共隻兩人。”曉芬悻悻然道:“她是廠裏老人,丈夫認得老黃的,我怎能跟她比?歪歪叫我別有想法,說這次你讓她,下次她讓你。我說我下次也不想!大貓原先是五塊,因為孫方娘七塊群眾意見大,就把她也拉上了,分散注意力!她是死人額骨頭!”
天熊哈哈笑,師妹不笑道:“歪歪啥辰光給你吃定心丸?昨天?昨天幾點鍾?”天熊被感染了緊張:“你話裏有話。”
“玲玲不是工調組。”
“但她有消息。”
“規定很嚴。”
“我知道。快說。”外麵人聲漸近。
“你是三塊。這兩天有什麽變化,我不知道。”
“謝了,沒法再問了?”
師妹搖頭,為他氣憤又無奈。亞娣進來了:“天熊你走了?再坐坐麽。” 天熊如雷轟頂,臉無人色,站在外麵地坪,不知往何處去。藍大褂的方九皋夾著料性報告路過,問道:“你今天什麽班?站這兒幹什麽?”
“我被暗算了。”
“怎麽回事?”
“上你那兒去。”
老方高興,看無人注意,引他進自己工作室。把資料一摜,罵這爿廠不是人呆的。天熊道:“你也不大開心麽。”老方冷笑道:“開心?開心事是輪不到我們了。你曉得伐,這次工調文件裏有一條,企業裏起重要作用的技術骨幹可以多加,這不是明指我嗎?隻有我有職稱,蛤蟆在我後麵。我隻有六十幾塊!可是宣讀了,沒戲!”天熊道:“你整天忙裏忙外,化驗這攤子·····”
“都是替別人忙!被利用利用。對了,你說誰暗算了?”
“你了解的病假和工傷有什麽區別?”
“完全兩樣。聽說病假半年以上就考慮少加二塊,廠裏肝炎好幾個,都是三塊檔的。哦,我想起個事了,聽說小古在討論時說過,工傷要具體分析,有的為私生活受傷不是工傷,不知指哪一個?”
天熊眼一亮道:“指我。那天的磚頭是王小古和艾小兔、邵霍要拿回家的,三人分搶,我為艾小兔抬水泥板受傷的。”
老方大悟道:“原來這樣。這就難怪了,工調本是勞資科的事,他是科長,也是副組長。”
“要命的是艾小兔開盲腸。依你看,在老黃心裏,艾小兔和小古啥人重?”
“艾小兔是戇徒,是個象征,當然是小古重。其實比歪歪還重,歪歪是故意推在外的傀儡,給人出出氣的。”
絕望道:“惡毒啊,那我是沒辦法了。”
“他們是當權派,你玩不過他們的。隻有告到上級去,他們怕的。”
“這趟我要發發嘎了!”
“不要露出我,我是為你好。”
“你絕對放心。”
天熊出來,回到廠門口。會議室已經沒人。歪歪外麵進來,親熱招呼他:“天熊,昨天幸虧你,謝謝!手還痛嗎?”天熊拉長臉道:“你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
“這什麽話。”
“你講照顧我,叫我放心,照顧我三塊?”
歪歪尷尬,歪過頭去,天熊心一沉。歪歪不自然道:“集體,是集體——”
“你是副組長,我正式向你提出不服。叫艾小兔來廠裏解決!”
歪歪想一會,誠懇道:“頭頭在,我去談一談。”天熊道:“好,我等會要上班的,等你五分鍾。”歪歪答應而去。
誰知一去不回頭。天熊看表,急得高聲喊他。康老大路過,笑道:“你尋歪歪?他是大忙人,怎麽有空?嗬,昨天你救他一命,很英勇啊,叫他請客!”
“康師傅,我們艾班長家裏怎麽走?”
“他不是我鄰居,你找他有什麽事?”
天熊說傷腳原因,康老大打斷道:“我記得的,我也在場。那卡車就是我借的。”
“可是為這少加我二元。我是粉碎性骨折,醫院不讓上班。”
爽朗道:“這不對的,不講道理麽。總是前一向內定名單時。你不在廠裏,所以吃虧了。不用尋小兔了,歪歪也不起作用的,我替你找老黃講!”康老大做了多年的廠團支書是被歪歪接替的,這次又沒進工調組,心懷不滿。
天熊連忙感謝。康老大揮手道:“小事一樁,別放心上。你什麽班?中班?那上班去吧,明天來聽我回音,不要著急。”
看他走遠,天熊才離開去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