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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虎者》第二部 三三 上山(上)

(2014-02-21 18:46:04) 下一個
    次日天陰,部隊開拔,走了一天。放好鋪和蓋,泡過腳,天熊走出農家,外麵看野景。村頭汪指導和副連長蛤蟆在爭吵。老汪粗聲道:“你怎麽一眼道理不懂?我是為你好,向你指出!一個人帶個女的去鎮上白相不好!”
    蛤蟆看見天熊和別廠的人靠上來,著急道:“我是去會營部通訊員,你不曉得別瞎說!”
    “那個女的呢?” 蛤蟆漲紅臉道:“我才是為你好呢,廚房向我匯報:前天燒紅燒肉,有一個頭,跑去先吃了幾大塊,我還保密呢。”
    “沒有的事,啥人造謠?”
    “人家吃飽了惹你指導員?炊事班不光是我們廠!”
    老汪氣焰低了:“叫他出來麽。”其實事情還多:本廠一個在炊事班的,以為他要恢複廠長了,把燒菜的黃酒和小菜偷出孝敬他。炊事班是聽命於炊事連的,幾十個人,采購的四輛黃魚車、兩部腳踏車,不用走路的。一買至少兩隻豬,分各炊事班領去。
    “算了吧老汪,你是幾年不出來管事了,不曉得現在當領導的難處,從前那套不行了!”
    “管福林我警告你,你諷刺我嗎?不要以為自己是常委了,要做長了才是本事!”
    圍觀的人多了,一個外廠小夥惡毒道:“破洋傘裏戳外,綠葉廠的頭沒有好料。”老汪和蛤蟆頓時呆住,灰溜溜走開。
    後來的國容看見天熊,上來問怎麽吵起來的。天熊道:“啥人曉得,坍廠裏人台罷了。”
    “哦喲,你倒是愛廠分子,看不出。”她手裏拿著小臉盆和絞幹的衣裳,從小河邊過來,問道:“怎麽沒見過你洗衣服?”
    “一夜天能幹啊?我多帶了幾套內衣,回家再說。”
    “懶鬼。”
    “東西真是不錯啊,已經完了,謝謝。”
    “那你今夜要餓了。”
    “我今天夜裏不睡,剛通知我,要巡夜。”
    女子眼一亮道:“總要輪一次的,我去試試看,換今夜的班頭。”
    “我是前半夜。”
    “有數了。”
    天熊一陣欣喜。 當夜統一熄燈後,排長艾小兔帶二男二女出發巡邏。國容果然來了,落後靠著天熊走。無月光的夜,要打手電才能走路。艾小兔當然覺察,對國容嗬嗬笑道:“小蘇啊,你蠻看得上我們小梁麽,這兩天,啊?”
    “哦喲艾班長,你還有封建思想麽!別多心,我不是幫我們馬班長來挖你挑料工的,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要是挖走我,我開心煞了,以後你點香煙、泡茶葉都是我來!”
    艾小兔笑眯了眼:“個小丫頭!”作勢拍一下她頭。他是真高興,都說這女孩驕傲,可是對自己一直尊敬的。
    按規定他們要在幾個宿營地之間不停的走,不能休息的。老工人抱怨了,走了一天還要出花頭!田地裏蛙聲響成一片,突然停止,像是商量好的。天熊道:“這種音樂,在上海巡邏是聽不到的。艾班長,我跟你在綠葉廠附近巡邏,還抓小偷、阿飛,現在我們抓誰?真的是遊擊隊駐地?”
    國容道:“快閉嘴,聽,有壞人摸來了,要抓你舌頭!”
    繞行過一圈,艾小兔拗不過大家,其實他也疲乏,在一個生產隊露天堆草的地坪,吩咐休息:“夜裏看不見,跌了跤沒處洗,明天還要趕路。”各人尋草堆倚著,裹緊連部發的棉大衣,打起瞌睡。
    特意離他們遠些,一男一女,靠攏坐下。自然不悃,空氣清冷得鼻子透涼。男的遞過去一包物事。女的吃出是牛肉幹,笑道:“這麽好的東西,我們窮人家是吃不起的!”
    “頭一回吃?那太幸福了,多吃點。”
    國容道:“你在家裏是老大?”
    “不,有個阿姐。”
    “下麵呢?”
    “下麵沒有了。”
    驚喜道:“跟我一樣?我也是一個阿姐,一共兩個!那家裏喜歡誰呢?總是你囉!”
    “一律平等的。我不拍爺娘馬屁,平時話不多的。”
    不以為然道:“你是怪人,我隻要在家,從早到夜和爺娘話講不完的。”
    “你小姑娘,頭腦簡單。”
    終於有機會,說那個話了。天熊道:“哦,有這事?附中並不好,我是上當的。”
    “你恨你的學堂?”
    “我分在市工,當然沒什麽恨,可是,談不出有什麽好!”想起了茅頭、牛魔王、魯瘋子、孫大年······
    “我問你句話,別生氣,你爸受了不少冤枉氣吧?”
    “還好。已經沒事了。”
    “那太好了。”解釋道:“我因為看你是新團員,批民兵也不是第一批,所以······外麵又有傳說。”
    “我聽也不要聽。”
    “那,早就脫帽了囉?”
    驚訝道:“脫什麽帽?”
    於是女子聲明是聽來的,牙齒縫擠出個“右”字。男子很感慨,他這才感覺師妹也有這疑惑,吞吞吐吐,使他鬧不清,而眼前女子,頭一次就明說!坦然道:“我爺呢,是搞技術工作的,跟領導關係好。他不是文人,最討厭寫寫講講的,所以沒那個事,和右派八杆子打不著!其實——”
    “其實什麽?” 天熊吞下了後半句:其實他那時是人大代表,黨委書記一直勸他入黨的。
    國容憤慨道:“是老黃搞鬼!這種傳說,他們清楚的。他們不辟謠!他們看不慣我們這種家庭。我也看穿了,不稀罕他們提拔!黨員有什麽了不起?我別人不講,講給你聽,我爸三十年代就入黨了,在大學裏。他脾氣耿,升不上去。我做人像他,在綠葉廠沒前途的。”
    天熊沒想到:“哦,是這樣······那叫你爸單位來人麽,像爐台上那個,老黃敢不照顧?”
    歎道:“他退休了,不退休也不肯開口的,很清高呢······你聽說沒有,大學又要招生了?我這事很關心的。”
    “沒聽說,就是打雷了,到下雨還不知多少年!又不看學習成績的,我早斷了這個想了。”
    “我剛跟艾小兔講的,是真心話。你們班好,正正經經,解放區的天。乙班是一塌胡塗,舊社會一樣。”
    “鹹雞呢?顧青娥呢?差不多的。”
    國容歎道:“我這廠裏隻有兩個談得攏的,好了,一個提上去了,一個飛走了。”
    艾班長看表,要後半夜了,叫醒大家,起來做個巡邏樣子,對天熊道:“你們精神好,到底年輕。我聽你們一直嘰嘰呱呱的!”一幹人回營地,叫醒另一班換崗了。
    以後天好了,一連行軍三天,然後休整,末一個休整。班排長和黨團員必須去營部看表彰先進和文藝會演,群眾也可以去看。營部駐紮在一個名鎮的城隍廟,以風景和富裕聞名的古鎮。國容又來約天熊同走,天熊表情奇怪,說:“先大家一起去吧,等會我要遛的。”
    “遛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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