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關掉的羊毛衫市場比建材市場大,樓下起碼走一半人。多一個藍藍,現在要回家的不是一個-----是二個女人!難免人人自危了。人人必須行動了。
那天阿芬耳尖,聽見小杜對樓梯口的老薑埋怨他買的盒飯:“還墨魚大烤!什麽玩意,橡皮一樣,我牙要咬下來了······”第二天,阿芬中午提早到,遮遮掩掩上樓,送上一大碗醬汁墨魚烤肉。小杜後來下樓送還碗具:“太好吃了,過癮!老薑他們也吃了。謝謝!這碗是藍藍洗過了。”女人都在,阿芬臉通紅,紈麗背了她對燕子做鬼臉。
而紈麗也不是什麽清高的人,二天後,小杜的老部下---她母親---拎了兩大袋東西去樓上,說是小侄女終於結婚了,從前一直和小杜說起的······小杜不好意思,同下來送到門外,回來對紈麗道:“你娘太客氣了。”·····阿芬有耳報神,馬上知曉了,問起燕子,燕子支支吾吾,說沒注意。阿芬道:“根本不是那回事!紈麗那堂阿弟,前年就結婚了,住五馬路的,她親口對我說的·····”
事情發展得很快,市場天天有個體戶鬧事,還要聚眾去區政府抗議。小杜是不放心上的(從前市裏最大的一個攤位就值40萬的水產市場拆遷,個體戶集中到廣場的市人大前示威,地麵警察驅不散,武警開來直升飛機並拿出槍,馬上作鳥獸散······),但死對頭的稅務所上門來溝通了,於是商定:費用不交的就算了,先記下將來再說。小杜讓老薑寫了告示貼出,限定日腳不搬走的,斷水斷電拆門。稅務那方麵也出了告示。
外勤們意識到自個兒的事也是最後關頭了,老賈嚴肅地要老薑傳話,他有要事必須麵呈主人,隻等了一天沒見反應,懷疑老薑吃沒,決定闖宮。他看見小杜是有點怕的,畢竟是個頭,最後想到小杜不過是中專生,而自己是大專生,軍工企業的技術骨幹,受到武器署長接見的,才壯了膽上樓去。老薑見了一愣,才要開口,老賈悶下頭直奔小杜。小杜瞅他一眼,關了電視,示意一把木椅:“你坐。”老賈東張西望,他上工一年,還是第一天來過一回,都是陌生的······老薑會意,退出屋,碰上門。老賈搬了椅子,很警惕的湊上來坐下。
“不,不要這麽近。”這是小杜的基本風格!老賈隻得拉開距離,聲音發抖的說明來意。
“老薑跟我說了。”
他稍定了心,掏出幾張紙,唸開場白,說按大道理講,人人是為國家工作的,不是為他小杜的,所以請小杜能正確理介他老賈不是出於私心······唸一、二行,就注解、發揮一番,漸漸流暢,愈加自信,聲音不抖了:······第7 條,大郎、肖爺一再攻擊小杜做股票“是傻瓜,不輸到隻剩襯褲不死心的”,“小青年,不懂事”;老陸汙蔑“小杜太會享福,太適意了”······第8 條,肖爺違反勞動紀律,上班幹私事,每天要“放鬆”,還去很遠處為家裏的貓買小魚,每周二次·······第9 條,大郎、肖爺的言論過於反動,肖爺每天罵政府墨墨黑,遲早要完蛋;上市場被個體戶罵:工商是政府的惡狗,他回來說,有眼道理;大郎說蔣介石沒出息,長江都守不住,否則上海人的日腳要好多了······第10條,大郎說他父是離休的,冒充老幹部,其實隻是煤氣廠老職工,他祖父是紅幫裁縫,在南市有過一幢房子,後吸鴉片,解放後死在人民政府監牢裏······
小杜不動聲色,心裏駭笑:這不是文革幽靈嗎?幸虧不讓這些人上樓,否則我小杜也有幾十條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