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 子》（16）意 外

     第二天，老陸帶來照相簿，指給別人看他死去的老婆及幾個“女朋友”的玉照：“怎麽樣！漂亮吧！都是85分以上，我的第一個，90分都不止······”他的意思似乎是，他在女人方麵，也是有光榮曆史的······這時阿芬拉老萬去壓馬路了，一路上竊竊私語，講她15歲去邊疆農場，上海知青男女間的曖昧情事，以及當地人的性交風俗·······這也是大郎他們擺龍門陣引出的·····看來是年幼的她的幾年邊疆生活裏，受到的最深刻的再教育了。

     紈麗不要看大餅臉遞過來的照相本，坐在屋角，用手摸燕子新吹的短發、耳垂上的碎鑽，無聊地輕輕哼著逗她：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來這裏

      燕子說，我們的家鄉真美麗······”

      抗議了：“老燕子了，還小燕子！”

      眾人發笑。

     “還真美麗！有我一份嗎？”

      老甘歎道：“我們都是燕子，離開的苦，回來的苦，都嘗到了。”

      眾人收起笑容。

      小田是二十年的黨員，有閱曆的，體會出這兒的人都不是人精，上海灘的厲害角色、老門檻——這裏一個沒有！老賈也不是，有時那個幼稚！他不過是過去製度產生的小人，對新時代不適應。肖爺、老陸、老萬更是荒謬的人，孩子似的！

     回不到二樓就算了！在這兒算算賬，聽聽笑話，日子容易打發。小杜不在眼前，用不著買和燒，神經都鬆弛下來······

     而好日子總是不會長的！小杜先接到通知，他管的這二個市場要關閉一個。二個市場是二塊地，在馬路的兩側。十年前要造高樓，區政府幫忙，出手把居民都趕走，港商又不造了！地皮曬太陽八年。後來簽約，讓區裏辦三到五年市場，如今才一年多，才走上正規運轉，逢房地產熱了，又要馬上收回打地基了！你跟在後麵轉都來不及！這就是亂世：凡事隻能作臨時打算，誰叫你隻配做這種低賤工作的！小杜在所裏發完牢騷，心就平了，他經曆得多了，但明白對下麵是十級台風，是地震，所以回古堡沒有透露·······業主也是有消息的，不久，都知道羊毛衫市場要關了。先是個別的，後來是集體抗交本月的店麵費、水電費了······外勤收不到錢，還被嘲笑：“你們也要回家了，想想自己的出路吧。”老賈不肯罷休，要表現自己，結果撕打起來，老花眼鏡摔碎，虧得大郎拚命扯開。

 

     古堡裏洋溢著不安的氣氛。老薑自己也心不定，隻泛泛的安慰了老賈幾句。老賈很失望，白臉更蒼白得像紙，神經質的眼露凶光，想到深層次的問題。

     女人們也憂慮了，聊天時話少了，小心了。隻有藍倚虹上下樓梯，嘻嘻哈哈的，全無心事。她難得跟男外勤出巡，簡直是來玩玩的！當初，燕子為什麽要搬下樓，阿芬和紈麗至今猜不出，因為藍藍是學外勤，不必上樓的，如今仍看不出小杜和她搞在了一起·······小杜對燕子的冷淡，能感覺出一些，可惜燕子嘴緊，沒法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