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原來如此
登喜道:“錢總不是有個大號叫‘錢三倍’嗎?”——錢總說賓館租費貴,經常把來寄售的工藝品,古玩加三倍標價,以致賣不出去,供貨商來取回,怨聲載道,替他起的外號—— “他標了六十五萬!有人來看了幾回,昨夜才付錢,揩去零頭,把碗買走。巧了說是回家配成雙的,像你跟小沈編的故事——”
忍庵吃了一驚:“別是趙家什麽親戚!你依舊保密。”
登喜道:“我知道,不過公司是保不住。這是錢總一大功勞,這麽一筆外匯,二十倍利潤,他要吹幾年!再講,商場規矩,最終賣多少,與你無幹!”
忍庵十分感歎。
登喜再幹杯,道:“還有好事!錢總關照,讓你坐飛機,去參加閉幕式!第一站香港,機票訂在後天,我已經打了電話,定好航班了。”
忍庵老眼又濕潤。
登喜歎道:“你這隻碗也救了我。我跟你攤底:照自負盈虧,你我工資都要發不出,上麵早有意撤銷古玩部。我要失業,真應了老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現在錢總吩咐,絕對不放你跳槽去別處,你是國寶,古玩部元老,你要跑了,唯我是問!”
忍庵痛飲酒,十分得意。
登喜道:“你恨不恨我?講心裏話。”
“為什麽?”
“我們不買。你要去拿下!又有熟客戶。”
忍庵笑道:“我買下來,倒是發了,可是我不會去買——拗不過自己的命!我總歸是替國家做。”
登喜歎道:“馮老師你思想好,其實如今思想好有啥意思!這次錢總也猶豫好久。幸虧我,我說上海有幾個馮一眼!以後再碰到這種事”——登喜低聲詭秘道:“我們幹脆自己拿下,你,我,兩人合作。”
忍庵吃驚不語,登喜不好再說下去。
忍庵環顧四周,門窗,吊燈以至天花板,花飾古典豪華,屋角有樂師彈著鋼琴。餐廳坐滿不到一半,全是衣著考究,風度高雅的先生和夫人。侍者穿著製服,走路無聲,站立筆挺,不斷地上桌斟酒,更換小碟子和煙灰缸,像在伺候王公貴族。忍庵想他是不屬於這階層的,他屬於侍者,屬於替他們服務的階層。
旁邊有一桌吃客特別,銀杯,銀盤,銀咖啡壺,全部銀器,亮晃晃耀眼。不知怎麽回事。登喜聽出是華僑人家做生日,廣東話,洋文夾著講。果然侍者用推車送來三層的大蛋糕,鮮奶裱花寫的名字,插滿彩蠟燭。這樣的生活,他就沒有過!
忍庵稱讚登喜懂吃。點的菜很有味。登喜得意,評論這兒菜不錯:“馮老師你是老派人享受,會挑館子!你怎麽發現的?你是老常客吧?”
忍庵道:”十幾年來,我也常有酒席,從來無緣上這裏吃飯。可是,我十五,六歲時,天天上這兒來!”
登喜來了興趣,要他仔細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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