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舞場 ( 16 )

(2010-10-28 11:55:46) 下一個

    女人就近揀豪華扶手椅要坐下,男人拉開她,指桌上外文立牌道:“這是貴賓席。”

    “有啥講究?”

    “尊皇是絕對禁煙的,但貴賓席可以抽,價錢不一樣。”

     女人瞪大眼道:“這不對的。”

     男人笑道:“是不對,人不能犯法,錢多了就不要緊。”

     過道走盡,舞池展現眼前。女人不由得心中歡呼:金色石膏頂上有繁麗的紅玫瑰,輝煌的枝形大吊燈,樂台是凹進的哥德式華麗大門,若不是有樂器在,要誤解是安全門了(時下不少大眾舞廳就因沒這個門而關閉的)。舞池是圓形的,奇怪的是細條木地板也會圓形的一圈圈向中心包緊,像指紋。女人蹲下身察看,人多了腳下會動,確是彈性舞池。

     老烏選定小桌,茶已端上,小姐道:“是兩位嗎?”

    “是,不對呀,送的飲料呢?”

    “現在取消了。”

     老烏搖頭。胡湄過來了,放下拎包、帽子,脫了風衣:一襲精致的紫絳絲絨旗袍,一串珍珠項鏈······老烏從未見過,看傻了眼,最後盯住她的小腿,原 來也是勻稱的,本以為她一向是藏拙呢!終於是正宗的舞女裝了,可卻是最後一麵,不免傷感。女人當沒看見,又拿出相機,讓男人拍她,背景是舞池、樂台、吊燈······有一夥人看見,立即摹仿,照她的姿勢、她的取景。

     兩人回座吃茶。男人為舒坦,翹起腿來抖動。女人想起什麽,湊近看其褲腳。

    “髒了?”

    “不,上回不是鉤破一點?補好了麽!”

    “怎麽樣?”

    “針腳還行,啥人補的?”

    “我老婆。”

     女人抬臉,看著他慢慢道:“肯定不是的。”

    “哦,對,是鍾點工。”

     女人得意地笑了——男人看不懂。

     樂台上有人就座了,黑領結、黑禮服。據說那老紅木鋼琴的牌子最名貴,鍵是象牙的,喇叭、號筒、笛是純銀的,全上海最後幾把老貨都在這裏·····可老烏說沒見內行去摸過、認定過,也難說。

     高開叉旗袍的舞娘出場了。手臂上漏空黑絲長手套,盼人青睞的神情看得出······有個長臉的頭上頂個道士髻,胡湄注意她,而她也發現對方的桃子髻了,互相打量,興許想問:你那個發髻是什麽發廊做的?如今的時代早沒有那種串門走巷的梳頭娘姨了。

     舞郎也現身了。穿一身黑,黑襯衫上一件海浪紋背心,算是工作衣。撲鼻的香水味,人年輕,細腰身,天生的跳舞坯子,多半有專業舞蹈學曆。與舞娘不同,每個被點中的,要400 元,不論時間長短。那種不必要的傲慢眼神是他們的標誌。胡湄第一次見識,興趣濃厚。有兩位見她細細打量,以為要揀人,本人這般俊美,於是一變為殷勤,上前亮相、搭話,胡湄連忙逃走。                                 

   老烏不走動,顯得有心事。附近有一圈人在熱鬧地議論,什麽頭牌、二牌,領班模樣的指天指地的發誓。確是舞男吃香,不久包定幾個,當場付錢,人領走。旁邊一夥四男五女,看來是故意缺一個,包一個大家玩玩。他們口口聲聲“張導舞員”、“小趙舞師”,避免直接的字眼。

    爵士樂隊嚇人一跳的奏響進行曲,跳舞開始。人們離開隻坐滿一半的椅子,移步入池。老烏馬上感覺空蕩蕩的,左臂伸直舉高也不會撞人,過於冷清。胡湄同意,說這就叫人氣不足。看別人也是好手不多,有的一群男女,呼兄叫妹的非常熱鬧,上了場隻有一對會跳,其餘人笨得可笑。被點的舞女、被包的舞男雖好,對手不行,隻能敷衍,不像帶人,像哄孩子。個別舞男和舞女,受不了孤寂,自己結對下池子表演。多數舞女腳不癢,在岸上小圓桌幹坐,後來就不見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