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孤獨
每年的聖誕和元旦雙節，都是加州最冷的時候。似乎沒有雪，再不冷上幾天，有些對不起時令。雖然陽光還是一如既往的燦爛，那隻是一種表象。
遲暮時分，太陽沒了，風來了。此時的風和往常那種帶有海洋氣息，調情似的浪漫不同。它呼嘯而過，後院那棵跨越鄰家邊界的大桑樹便一陣落葉。等再一次呼嘯時，未落的葉子繼續落，已落的葉子便被吹到某個拐角，或鋪撒在地。紅色的磚地，黃褐色的和還泛著綠的葉子，或濃或淡，構成一幅稚氣的塗鴉。已經成熟的橙子，也被吹落，點綴在圖案上，平添幾分立體感。就這樣，幾個小時的狂風便把一棵大樹從茂密變成稀疏，把生機盎然的院子從整潔，變為蒼涼。
而此時，更為蒼涼的還不是那些，而是獨自在家，突然生病的我。
急診科的醫生說我是“焦慮”而血壓升高，還寫在第二診斷上。我和他們辯解，那是“本末倒置”。是因為血壓升高而產生了緊張，焦慮。但無論如何命名，那就像一個沙漏，“本”和“末”都在那顛來倒去的粒粒之中。
短短的幾天，雖然有同事的問候，家人的視頻，但和我相伴最多的卻是血壓計，降壓片和各種頭痛醫頭，胃痛醫胃的藥物。最糟的是，在家還不敢穿的太隨便，擔心緊急情況發生，來不及換衣服見人，有失體麵。
我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而這種孤獨不是無人交談，無處可去，孤立於世的那種。這是一種即使有人與你分享心得，有人為你提供幫助，但這段崎嶇的路，窄的隻能一個人走。因為疾病發生在個人的生命體內，好壞都無人替代。在這個層次裏，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其它層次的孤獨與之相比，似乎是無病呻吟。我好像體驗到了耄耄之年的老人們。
頭幾天，血壓居高不下。降壓藥好像蜻蜓點水。我畏懼測血壓。擔心數值太高又要去急診科。屋外的狂風讓我不寒而栗。增加了血壓藥的劑量，又擔心降的太低，潛在的危險更多。
我不能入睡，頭暈，反胃。助眠藥不能讓我鬆弛。輾轉反側之後，坐起來打開電腦。新年的節目好像是噪音，電視劇不感興趣。
起身去看窗外。第一次發現，前院草坪外的路燈不是白色的， 而是昏暗的蛋黃色，居然也能照亮地麵。有一車輛通過，車上還掛有聖誕裝飾。那駕駛者一定很健康，我一陣羨慕。
回到床上，看看時間，已過午夜。再次躺下，打開枕邊的小隨身聽，把耳塞放在耳前，而不是裏麵，這樣可以讓音樂聲悠悠飄過，而不刺激耳膜。每當失眠，我都會求助與它。有時管用，此時無用。
我開始自己教導自己，像平時教導兒子：這就是生活，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事情發生。好的是獎賞，不好的是考試。每次考題不都是自己做嗎？耄耄之年還早著呢，那時的考題那時再麵對。
不知何時，在自己的教導聲中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