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塵博客

身在海外,思念故鄉,自然想起故鄉的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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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蝴蝶夢

(2012-05-21 16:51:34) 下一個

      第二十七章

 

 

    人間天堂舞廳的天花板上,霓虹燈像魔鬼的眼睛,閃閃爍爍,不停地變幻著顏色。舞台上樂隊奏著快四步舞曲《愛的甜蜜》,小號手搖晃著身子,閉起眼睛仰著頭,鼓起嘴巴發瘋般的使勁地吹;號聲的旋律優美,音調激昂,震得舞廳微微顫動。

舞池像蜂窩似的擠滿了男男女女,男人衣冠楚楚,油頭粉麵,不是暴發商人,便是手握權柄的官員。女人坦肩露膀,濃妝豔抹,都是娛樂廳的陪酒小姐。大部分男人身軀肥胖臃腫,舞步笨拙,跟不上舞曲的節奏,神經質地跺著腳,瘋狂地搖晃著腦袋,兩眼色迷迷地盯著舞伴的眼睛。

邢嚴福和蝴蝶走進了舞池,拉起手跳起了起來。

今晚蝴蝶身穿潔白的連衣裙,前後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了白嫩光潔的肩膀和脖頸。邢嚴福極力瞪大眯縫眼,用貪婪的目光,望著她那高高聳起迷人的胸脯,做著美夢。他臉漲得通紅,仿佛突然發起了高燒,急促地深呼吸,忘情地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奇異的香味——他的心醉了,覺得騰雲駕霧,渾身像抽筋似地顫抖,

“啊喲,你把我的腳踩疼了!”蝴蝶像看見了鬼似的,突然尖叫了一聲,後退了幾步, “你的舞步不對,沒有跟著舞曲跳。”

“啊,實在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學跳舞,跳得不好。請原諒!踩疼了吧?”邢嚴福抱歉地說,垂著兩隻手站著,神態十分尷尬。

其實,邢嚴福雖然身材臃腫,但還常在交際舞場拋頭露麵,隻是跳起舞來仿佛個巨大的不倒翁似的,不住地晃動,樣子十分可笑。在美女麵前,他總是心不在焉,魂飛魄散,亂了腳步,忘記了在跳舞,常常踩舞伴的腳。,

“沒事的。”蝴蝶微笑著說,又將手遞給了邢嚴福,“你跟著我跳!”

“好!”邢嚴福興奮地說。

“先邁左腳,”蝴蝶認真地示範了一遍,接著說“跟我來!一 ——二——三——四——好!好! 對啦!對啦!”

蝴蝶耐心地教,邢嚴福佯裝認真地學。他們反複了幾遍,邢嚴福就“學會”了舞步。

蝴蝶用鼓舞的口氣說:“你學得很快!熟練就會跳得更好。 

“是你教得對頭。你很聰明,完全適合當舞蹈教師。”邢嚴福讚揚說。

 “謝謝!”蝴蝶聽到讚揚,心裏很得意,“跳的次數多了,形成了習慣,就自如了。”

“以前有不少人教過我跳舞,我一直沒有學會。看來不是我笨,而是我沒有遇到好教師。今天我走運得很,和你一起跳舞。 我有點相遇恨晚的感覺啊!看來我們真有緣分啊!”

 蝴蝶沒有接邢嚴福的話茬,沉默不言,她隱隱約約覺察出,他的話言不由衷,好像演戲,極力討她歡心。

“我和喬老板多次說,你是個難得的歌手,應當給你漲工資。”邢嚴福趁機編故事,奉承蝴蝶,表達對她的愛慕,“我從認識你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你了。我敢說,你是京城娛樂廳最優秀的歌手

    邢嚴福這類人都是追逐女人的高手,像餓狼一樣一旦發現獵物,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弄不到手裏寢室不安,絕不甘心。他們似乎很理解女人的心,挑最動情的話說給她聽。“從看見你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已經喜歡了你兩年了!”他們用這類話誘惑女人,向她們進攻,而那些輕薄的女人聽了後,如癡如醉,不能自我,立即就範。這類人一旦俘虜了那個輕薄的女人,嚐到了她的滋味,就會對她說:“我希望我們之前的關係成為親情,而不是愛情,因為親情永恒,愛情易變。”好漂亮的話!那個輕薄的女人受寵若驚,粘粘自喜,滿以為得到了真正的愛情,殊不知,那些漂亮而動情的話是色狼的行話,她隻是一個可憐的獵物而已。

邢嚴福和情場上的其他老手一樣,知道如何隨機應變,讚美女人,滿足她們的虛榮心。

“謝謝!邢處長,你過獎了。”蝴蝶開始覺得邢嚴福性情爽快,脾氣隨和,平易近人,“你的舞步又亂了 。”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顧和你說話。噢,我的工作變動了,組織上調我去當了雜誌主編。你以後就叫我邢主編吧。”邢嚴福瞪著眯縫眼,凝視著蝴蝶茸毛毛的大眼睛,放肆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笑聲陰森森的,聽起來好像夜貓子叫。蝴蝶感到一種無名的不祥掠過心頭,但隻是一瞬間。

“好的,邢主編。”蝴蝶認真地說,一種對主編的神秘感從心頭油然升起,“主編是啥意思? 

“主編嗎?啊?啊?那個,那個,啊?”邢嚴福哼哈了半天,說,“就是負責一本雜誌的主要編輯工作。”

蝴蝶聽了邢嚴福這類人特有的說話打哈哈 “啊?啊?那個,那個,啊?”的習慣,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你笑啥?”

蝴蝶打住了笑聲,搪塞道說:“沒啥。我想起了老家的一個人說話。 

“你老家在哪兒?”邢嚴福擦著蝴蝶的話邊,將話題一轉,套起了近乎。

“湖北興山縣的。”

“啊呀,我的老家也是湖北興山縣的。”邢嚴福佯裝驚喜的神態,興奮地大聲說,“我們原來是老鄉呀!”

其實,邢嚴福的老家是河南新鄉,說自己是湖北人興縣人,隻是為了和蝴蝶拉近距離。這也是色狼捕獲獵物的一種詭計,他們為了追逐女人,隨機應變,捉風捕影,信口開河,認老鄉拉關係,套近乎。

“真的嗎?”蝴蝶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那還有假?我就出生在興山縣。你是幾中畢業的?”

“一中,你呢?”

“啊呀!啊呀!咋這麽巧啊!我們校友呀!”

於是,他們邊跳邊談論“母校”,邢嚴福擦著蝴蝶的話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

“你說話一點家鄉口音也沒有。倒有幾分河南腔調。我們班上有個男生說話的口音和你的差不多。”蝴蝶笑著說。

聽了蝴蝶的話,邢嚴福臉上掠過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很快恢複了常態。他心中想:“看來這個妞不容易蒙哄。” 他思索了片刻,接著又編起了故事:“一個人說話的口音是受環境影響的。我高中畢業就離開了家鄉,來北京上大學,本科畢業,接著上研究生,接著留在北京工作。和我一起學習的同學,一起工作的同事,來自全國各地。我在這樣的環境裏,混了快三十年了,難免說話南腔北調。”其實,他根本沒有讀過什麽研究生。

“我很高興認識你。”蝴蝶畢竟年輕,缺乏識別真假的經驗。

“你知道人生的三大樂事是啥嗎?”

“不知道。你說說。”
   
“其中一大樂事就是,他鄉遇故知

“剩下的那兩大樂事呢?”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噢。對這些我不懂。”蝴蝶談談地說。

邢嚴福覺察出,蝴蝶語氣裏透出幾分厭煩,很明顯,對他提到的“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不感興趣。於是,他用誠懇的口氣說:“既然我們是老鄉,你有啥困難就和我直說,我一定幫你辦。”

 “那太謝謝你了!蝴蝶感激地說

“不客氣!誰讓我們是老鄉呢?我個這人很講義氣,對朋友對老鄉赤膽衷心。我不像別的當官的,邁著方步,哼哼哈哈, 整天勾心鬥角,變著法兒溜上壓下,製造政績,炫耀自己,不擇手段向上爬。我工作時專心工作,休息時盡情娛樂。記得列寧說過,不會休息的人,就不會工作。屬於我的休息時間,我充分利用,喜歡幹啥就幹啥。我悟出了一個真理:人活著,就要追求快樂,享受生活……”

邢嚴福滔滔不絕地吹牛,吹得正起勁,電燈突然熄滅了,舞廳頓時陷入了黑暗的深淵。樂隊嘎然停止了演奏,人們停止了跳舞,隨即響起了男人興奮的“哇!”,“啊!”聲和女人歡快的“啊呀”尖叫聲,接下來是一陣驚人的騷動,女人銷魂的呻吟,男人嗤嗤的笑聲和各種奇怪的響聲,混合成一首怪誕的協奏曲,仿佛一群野獸聚在起,集體交配,發出的嚎叫聲。

蝴蝶開始以為臨時停電,心想,可能電燈很快會亮起來。

然而,電燈久久不亮,肉麻的呻吟彼起此伏,緊緊地包圍著她。

她明白了為什麽滅燈,想立即逃離這個恥辱之地,可是眼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身邊都是躺著抱在一起的男女。即使你是一個嚴重性冷談或者完全喪失性功能的人,置身於這種抹黑集體淫亂之中,你也會本能地產生不同程度的性渴望。何況蝴蝶是個有過性生活經曆的成熟得像個熟透的桃子的女人呢?她的身子本能顫抖著,一種強烈的需求襲擊著她的心身,她的神智一時陷入模糊狀態。

邢嚴福呢,他是個很有經驗的色狼,對娛樂停突然滅燈的目一清二楚,並不急於對他早思暮想的獵物動手,在黑暗中靜靜地站著,等待獵物自動落網。

“邢主編,你在哪兒?”蝴蝶的嗓音很弱,微微顫抖著,,聽起好像低聲說夢話。

“我就在這兒站著。”邢嚴福壓低嗓門說。

“我咋看不見你?”

“別害怕!你站著別動!”邢嚴福說著,像餓狼捕食似的,向前挪動著腿腳,伸出雙臂,突然把蝴蝶緊緊摟在懷裏,瘋狂地親吻她的臉頰、額頭、眼睛、嘴唇和脖頸,同時一隻手在她的胸前亂摸,喃喃地說:“蝴蝶,蝴蝶,我愛你,我愛你!我要你!想死我了!你真美!”

蝴蝶的意識很模糊,她覺得好像在做夢,仿佛陳曉在吻她,一邊低聲向她傾訴心聲。她雙目緊閉,全身痙攣,像一隻被餓狼捕獲的溫柔的梅花鹿,任憑邢嚴福撕扯折騰。

邢嚴福想把蝴蝶放倒在地,可是身邊盡是躺著的男女,隻有他們站立放足的地方。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把她抱到舞池邊緣一個長沙發後麵,放在地板上,像頭種豬喘著粗氣,脫掉了她的連衣裙……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舞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接著開始閃爍。

蝴蝶的眼睛和別人的一樣,很長時間才適應閃爍的燈光。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坐起來,看見別人在穿衣服,發現自己光著身子,邢嚴福閉著眼睛,臉上淌著汗水,像條乏狗躺在她身旁。

她立即意識到,她的道德底線被突破了——不願意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

穿褲頭時,她發現了例假,心想:“我被這個老色鬼玷汙了,我饒不了他。我報複!”於是她靈機一動,從衣兜裏掏出麵巾紙,擦上紅,使勁扔在邢嚴福的臉上。

邢嚴福被驚醒,忽地坐了起來,驚叫道:“這是啥?”

“你看看吧!你這個王八蛋,賠我的貞潔!你這個王八蛋……”蝴蝶一邊哭訴著,一邊拿起一隻鞋,劈頭蓋臉地使勁向他打去。

邢嚴福拿起麵巾紙,一看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於是嘻嘻地笑著說:“原來你是個處子!我虧待不了你。”

“你賠我!你賠我!你這個老色狼!賠我!陪我!”蝴蝶一麵罵一麵用鞋猛打他的頭。

“我不會虧待你的。別鬧!安靜!安靜!”邢嚴福一麵說,一麵用手招架著。

“你說空話,想哄騙我。”蝴蝶掙紮著大聲叫喊。

“我說話算數。”

“你給我多少錢?”

“十萬。”

“不行!最少二十萬。否則我就告你。”

“好好!二十萬,就二十萬。”

“啥時候給。”

“過幾天。”

“我要個準確時間。”

“下周三。”

“行,你寫個字據給我。”

“好吧。”邢嚴福不情願地從衣兜裏掏出紙筆,寫了字據,遞給了蝴蝶,說:“你以後得聽我的。”

蝴蝶接過紙條,狠狠地瞪了邢嚴福一眼,站起身走了。

蝴蝶下班後一進宿舍,那隻叫寶寶京巴狗就一瘤一拐地向她迎了上來。她俯身將它抱起,深情地親吻它那潔白柔軟的皮毛,柔聲說:“寶寶,一個人在家,很寂寞嗎?你一定想我了,是嗎?”

寶寶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仿佛受了委屈,嗚嗚的叫著。

蝴蝶將寶寶放在沙發上,從茶盤裏拿了一個玻璃杯,提起暖水瓶,給自己倒了一碗水,正要伸手端來喝,寶寶噌的一聲,跳到茶幾上,用頭把水杯碰倒,水杯掉到地上,打得粉碎。

蝴蝶不高興地對寶寶說:“看你,多不聽!把我的水杯打碎了,水都灑在地毯上了。”

她把地毯上玻璃碎片收拾起來,接著又提起暖瓶倒了一杯,寶寶又跳在茶幾上,把水杯碰翻,打碎了杯子。

蝴蝶很生氣,一麵收拾玻璃杯碎片,一麵數落著寶寶:“你真討厭,不聽話。我不喜歡了。”說著,她又倒一杯水,端起就要喝,寶寶汪汪地叫了一聲,跳起把她手中的水杯碰到了地上。接著它開始貪婪地舔地毯上地的水。

三個玻璃杯都打碎了。蝴蝶隻好暫時忍著渴,坐在沙發生悶氣,一邊看著寶寶任意舔水。

不一會兒,她十分震驚地發現寶寶倒在了地上,全身發抖,鮮血像泉水似的從口鼻慢慢地湧出。

她嚇得魂飛魄散,腦袋嗡地響了一聲,頓時成了一片空白,過了老半天才清醒過來,意識到:有人在暖水瓶裏投了毒藥!

                   

 

 

 

 

 

 

 

 

 

 

 

 

 

 

 

 

     第二十八章

 

     

     蝴蝶眼裏噙著淚水,滿臉悲哀和驚恐,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凝望著她深愛的寶寶伸著腿,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從嘴裏和鼻子裏流出的鮮血漸漸凝固,變成了黑紅色。她的大腦裏出現了可怕的幻覺:在地板上躺著的死狗突然變成了雙目緊閉、麵如死灰、七竅流血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一陣恐懼襲上她的心頭,她想立即逃離這個可怕的現場,掙紮著要站起來,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身子卻動不了,仿佛臀部和沙發長在了一起。

     我的暖水瓶裏咋有了毒藥?是誰給我投了毒?為啥給我投毒?”這三個問號像閃電似的,在她腦際反複出現。

與此同時,劉小苗和衣躺在床上,害怕得心驚肉跳,輾轉難眠,她反複想:“一旦毒死蝴蝶,我自己就成了殺人犯的幫凶,就會戴上腳鏈手銬坐牢,就會吃槍子。我不想犯罪,不想吃槍子,我有丈夫,有兩個上小學的雙胞胎女兒,還有正在住院治療的老母親。他們都愛我,需要我,盼望我在外好好打工,掙錢養家。再說呢,我和蝴蝶沒仇沒恨,我為啥害人家呢?”她想到這裏,仿佛耳際響起了一個聲音:你趕緊去處理掉蝴蝶宿舍裏暖水瓶的水,把她的門鎖好!

劉小苗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三點鍾,心想:“蝴蝶可能還沒有下班。”於是,她從床上爬起來,發瘋似的跑到蝴蝶的宿舍門口,把鑰匙插進暗鎖孔,可是打不開門,知道蝴蝶在屋裏。她把鑰匙重新拔出來,抬起手敲門了敲門,不一會兒門開了。她十分震驚地看到,蝴蝶淚流滿麵,那隻可愛的小狗躺在地上,嘴邊有一灘黑紅色的血。

“你還沒睡呀?”劉小苗用顫抖的聲音說,“啊呀,小狗咋啦?啊,咋流了那麽多血?死啦嗎?”

蝴蝶仿佛從噩夢中被驚醒,慢慢地轉過臉來,悲痛地說:“它死啦!”

“咋死的?”劉小苗驚慌失色地問。

“它替我死啦!”蝴蝶用手指了指打碎的玻璃杯。

劉小苗似乎明白了小狗死的原因,呆呆地站著,滿臉驚恐,渾身戰栗,好似一

尊被大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泥塑像。

    蝴蝶發覺劉小苗的神態異常,懷疑立即湧上心頭——暖水瓶裏的毒藥莫非

與她有關?

於是,她問:“劉姐,你有事找我嗎?”

   “沒,沒啥事,我,我路過這兒,順,順便進來看,看你。開水?”劉小苗

結結巴巴地說。

    蝴蝶心想,劉小苗三更半夜不睡覺來看她,而且神態很異常,這一定有原委,一定有啥重要的事找她。她抬起起手腕,看了看表,不動神色地說:“劉姐,現在三點半了。你咋不睡?找我有事嗎?”

   “呃,我,我看看你的暖水瓶裏有,有沒開水。”劉小苗搭訕著說。

“劉姐,你啥時候給我送來的開水?”蝴蝶追問。

“我,我不記得了。”劉小苗搪塞著,臉煞白,眼裏露出了恐懼和愧疚的神色,身子像篩糠似的顫抖著。

蝴蝶敏感地意識到,劉小苗很可能與暖水瓶裏的毒藥有關。於是,她拉起劉小苗的手,用和善而信任的目光望著她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劉姐,你別害怕。這事兒我不打算張揚出去。不管是誰給我投毒,我都不報案。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混一碗飯吃。何必置別人死地呢?我心愛的寶寶替我死了,我感到很難過。”蝴蝶說著嗚嗚地哭起來了。

劉小苗也許是良心發現,也許是蝴蝶的一席話感動了她,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打自己耳光,一邊嗚咽著說:“我不是人!我是個畜生!”。

到這時,蝴蝶完全明白了,劉小苗與暖水瓶裏的毒藥有關,她想弄個清楚。她把劉小苗拉起來,用平靜的口氣說:“劉姐,你別激動,坐下慢慢說。這到底是咋回會事?”

劉小苗哽咽著把水上漂如何讓她幫助害蝴蝶,她們決定如何投毒等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未了說:“我對不起你! 我感到後怕!你別報案!如果報案,我和她都完了!我有兩個女……”

蝴蝶打斷她的話說:“你放心吧,劉姐,我方才說過了,我不會報案的。大家活得都不容易。”

“那我就放心了。我給你磕頭啦。”劉小苗說著,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上,雞啄米似的磕起頭來。

蝴蝶趕緊前將她拉起,說:“別這樣!你這樣我受不了,會折我的陽壽。”

劉小苗從衣兜裏掏出一遝子百元票子,送到蝴蝶麵前,說:“這是三千塊,是水上漂給我的,你拿著,彌補你的精神損失,你用這錢再買隻小狗。”

蝴蝶感到劉小苗誠實而幼稚,於是笑著說:“這幾個錢咋能彌補我的精神損失呢?我不能接受。我心愛的寶寶通人性,忠實於我,為我獻出了它自己的寶貴生命,任何狗都代替不了它。”

劉小苗以為蝴蝶嫌錢少,不接受,於是說:“你先拿著,等我發了工資再給你。”

聽了劉小苗的話,蝴蝶笑著說:“劉姐,你誤解我了,我不是嫌錢少,我不能接受你的錢。”

“那我給你買東西吧。”

“我也不要你給我買東西。”

“哪我對你做咋才能贖罪呢?”

“我隻希望你從這件事吸取叫訓,今後不要上當,不要給別人當槍使。”

劉小苗反複保證聽蝴蝶的話,好好做人。

劉小苗剛邁出門坎,蝴蝶說:“你回來!”

劉小苗以為蝴蝶要把她怎麽樣,嚇得兩腿發軟,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來說:“還有啥事兒?”

蝴蝶從提包裏拿出一遝子票子,說:“這是三千元錢,你寄回家,給母親看病。你把她那三千元還給她。”

劉小苗萬萬沒有想到蝴蝶給她錢,以為在做夢,眼裏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說:“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錢。這算啥事兒?我幫助她害你,你還接濟我。我的錢夠。不要不要!”

蝴蝶誠懇地說:“你是需要錢,這是你犯錯誤的原因。你先拿去用,等有了還我,沒有就算了。”

劉小苗推讓了老半天,最後服從了蝴蝶,接受了蝴蝶的慷慨幫助,熱淚盈眶地說:“我要記你一輩子的。”

劉小苗走後,蝴蝶給寶寶的屍體洗了澡,用新毛巾擦幹它的皮毛,用梳子仔細地將它的毛梳好,灑上香水,用自己最喜歡的一條乳白色連衣裙包起起來,抱在懷裏,像以往那樣在屋裏踱起了步子。

夜深了,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都進入了夢鄉,心魂飛到另一個世界,忙碌著,享受另一種生活。可是有一種鳥叫夜貓子,正在到處活動,尋找屍體,滿足自己的食欲。同時也有一種人,他們在紙醉金迷中過夜生活,滿足肉體和精神的欲望,人們也叫這種人夜貓子。

一隻鳥“喔喔”地叫著,從窗前掠過。蝴蝶知道,這是夜貓子, 一定是聞見寶寶屍體發出的臭味。這種叫聲陰森森的,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恐懼。

接著,蝴蝶聽到一種怪誕的聲音。她知道,這是包間裏醉生夢死的歌聲夾雜著狂笑聲。這種聲音不時飛出,斷斷續續地飄進她屋裏。此時此刻,她覺得,這種聲音比夜貓子叫聲更討厭,更令人恐懼,叫人沮喪。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覺得有些累,於是把寶寶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自己坐在沙發上守護著它。

她不相信寶寶會死,認為它睡著了,等天亮它就會像往常樣,跳到床上,用毛茸茸的頭蹭她的臉頰,把她弄醒。

她恍若在做夢,覺得自己死了。

她時而看見了馬教授。馬教授尖刻地問她:“你這幾天到哪兒瀟灑去了,不來光顧我的課,啊?”她正要和他說話,他飄然離去。

她時而看見了母親。母親慈祥地微笑著,對她說:“你爸爸的的腿長好了,好好的,和以前一樣。我們都很想你。”她張開手臂,去擁抱母親,可是她突然變幻成一隻雪白的鴿子,咕咕地叫了兩聲,飛走到了天上,頓時和白雲融為一體。

她時而看見了陳曉。他臉上的神色很嚴肅,向她緩緩走來,張開手臂擁抱了她一下,立即鬆開她,轉過身就走。她追上去,抓住他的一條胳膊,生氣地問:“你咋要走?”

“我不認識你。”陳曉冷冷地說。

“你胡說。你是個沒良心的男人,是個負心郎。”

“你不配我愛你。”

“我一直等著你。”

“你不是我當初愛的那個胡靜,你是一隻蝴蝶。”

“我是胡靜,是愛你的人,而不是蝴蝶。”

“你是一隻迷失方向的蝴蝶。你不聽我的勸告,非要在娛樂廳唱歌。”

“我要吃飯,要穿衣,自己不掙錢,誰養活我?我還得養活我的殘廢爸爸和未成年的弟弟,不掙錢,咋辦?”

“我說過,娛樂廳是肮髒的地方,是色鬼出沒的陰暗角落。有姿色的年輕姑娘,在這種地方很容易變壞。我問你,你今天晚上幹了啥罪惡勾當?”

“我隻是陪一個人跳舞,別的什麽也沒做。”

“你參與了一次無恥的群體淫亂,你忘了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啥?”

“你別裝糊塗了,你的行為你自己的曆史寫下了可恥的一頁”

“我是個弱女子,是邢嚴福強暴了我。”

“你不要以弱女子為借口,原諒你自己。群體淫亂是罪惡勾當,在任何文明社會都會受到法律的懲罰。我提醒你,你已經失足了,如果不回頭,你會越陷越深,最後成為人人厭惡的狗屎。”他說完,突然消失了。

她睜開眼睛,看見麵前的茶幾上放著用白色連衣裙抱著的寶寶遺體,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她打了兩個哈欠,閉起眼睛開始回味自己的夢,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寶寶用柔軟的舌頭舔她的臉頰,她覺得怪癢癢的,咯咯地笑著說:“寶寶,別舔我了,讓我安靜一會兒。”

寶寶沒有聽她的話,繼續舔她。

過了一會兒,她接著說:“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

她抱起寶寶,拉開門,走出了屋子。

戶外滿目兼白,潔白的天空,潔白的大地,潔白的樹木,潔白的房舍,一切一切都是潔白的,閃爍著柔和的潔白的光芒。

蝴蝶身著潔白的連衣裙,抱著寶寶,融入了那潔白的世界。

好一個看起來純淨的世界!

蝴蝶覺得自己的兩隻腳很沉重,仿佛穿著厚重的鐵鞋,吃力地邁著步子。她懷裏的寶寶掙脫開她的手臂,跳到地上,一瘤一拐地走在前麵。一眨眼,寶寶不見。她非常著急,大聲呼喚:“寶寶,你在哪兒?快回來!寶寶,你在哪兒?快回來!……”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別呼叫了,它走了,永遠不回來了。”

她轉過身去,發現一位老人向她走來!這是一位相貌奇特的老人。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零;有棱有角的滿臉上,皺紋縱橫,像一棵滄桑的鬆樹;白發銀須飄逸;銀白色的眉毛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和善、智慧、犀利的光芒。

 “您是—— ”蝴蝶用驚疑的口氣問,臉上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我就是我,是食人間煙火食的凡夫俗子。哈哈哈哈哈!”老人爽朗地笑著說,“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胡靜,外號叫蝴蝶,是嗎?”

“是的。您咋認得我?”

“你的名字聞名遐邇,誰不認識?你那隻可愛的小狗叫寶寶,是嗎?”

“是,是,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它是被拋棄的一個可憐的生命。半年前,你在雪地裏撿到了它,一直精心地養著它。你們相依為命。”

“您知道得這麽清楚!”蝴蝶驚愕得目瞪口呆。

老人不以為然地笑了,說:“那是隻可愛的狗,它比人善良。”

 “它不應當死,應當好好活著。它通人性,很懂事。我失去它,感到非常痛苦。”蝴蝶說著,眼淚湧出了眼框。

“是的,它忠實你,愛你。昨天夜裏,有人給你在暖水瓶裏投了毒,要毒死你。可是它為了你活著,選擇了自己去死,來報答你的恩情。”

蝴蝶感到很震驚,用驚疑的目光望著老人,心想:“這位老人容貌不俗,仙風道骨,一定是個能切會算的智者。不然他對我的情況咋知道的這麽清楚? 

老人用右手捋了捋胡須,接著微笑著說:“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我為啥了你的情況。我告訴你,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們無論做好事或幹壞事,天神都知道。人間天堂這個娛樂廳每時每刻發生的人間醜事,扭曲人性,悖逆天道。上天有慧眼,看得一清二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辰不到。你看,在冰天雪地裏,你救了那條小狗,喂養它,疼愛它。它在你生命危機之際,救了你的命,犧牲了自己。這就是善有善報。那些貪汙盜竊、殺人放火、強奸婦女、群體淫亂的人渣,必然會受到人間法律和天條的懲罰。”

“您說得太好了。我永遠記住您的話。我為寶寶的靈魂祈禱,祈禱它轉生為人。”

“你應當祈禱它的靈魂轉生為一個道德高尚的人,因為在世風日下、道德缺失的今天,道德高尚的人少得可憐。人類很需要為別人的利益犧牲自己的利益,為別人的生命犧牲自己的生命這種忘我的精神,來對抗像錢廣和邢嚴福那類暴發戶和權勢膨脹的人。這類人的腦子塞滿了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卑鄙齷齪的東西。他們根本不配做人,隻能說,他們是人渣。下輩子他們定是茅坑裏的蛆。我說這些你懂嗎?”老人憤然道。

蝴蝶點點頭,說:“您講的道理很深刻。”

“你看,這大地上的一切肮髒的東西都被積雪覆蓋的嚴嚴實實,看上去好一切都是那麽潔白無暇。當太陽出來把積雪融化,一切醜惡的東西都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此,醜惡的東西是掩蓋不住的,終究會暴露無疑。 

蝴蝶聽了老人的一席話,似懂非懂,正要問個明白,老人突然不見了,周圍潔白的世界突然變得肮髒不堪,臭氣衝天。她發現自己兩腿陷在一個無邊無際的臭水湖裏,身邊盡是腐爛的屍體。她掙紮著想逃離,可是越陷越深,她想大聲呼救,可是發不出聲音……

此時,走廊裏響起了雜遝的腳步聲。蝴蝶從噩夢中驚醒,發現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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